何旭没有通灵的本事，只是觉得阴风阵阵掠过，下意识地用手去压低了头上的棒球帽。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停在了一个酒吧的门口。
有几个男人在门口早就等候何旭多时了，一看他过来了就眉开眼笑地搭着何旭的肩膀：「怎么才来啊，我们等你很久了。」
何旭笑笑：「我妈刚死没几天，警察让我去我那个便宜姐姐家里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来的，你就别抱怨了。人都到齐了吗？」
为首的点点头，手上拎着一个大大的笼子，领着何旭就进去了。
我仔细看了看这些人，每个人的脚下都有不少猫狗围着，有的小猫咪的身体残缺不全，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是想蹭他们的腿，恶狠狠地咬下一口肉来。
这群人对这番景象却是看不见，嬉笑地围着何旭。
看得出来这几个人身上的杀孽很重，只是手上还没杀过人而已。
宋玄清语气冰冷：「这群人，该死。」
他拿出手机打了几通电话，紧接着就有人出来把我们带进了监控室。
我冲他伸了个大拇指：「宋哥哥，好牛呀。」
他一言不发，示意我去看屏幕。
我看见何旭从笼子里掏出一只小猫，然后拿起茶几上的剪刀，对准了小猫……
这个杂碎！我当年怎么不直接咒死他。
诅咒他屁股每天都生烂疮！
宋玄清利索地报了警，民警来得非常快，他们一行五个人都没跑掉，全部被抓了。
我现在算得上何旭的半个监护人，很快警局就通知我去捞人。
在去警局的路上的时候，宋玄清对我说：「或许你不一定非要靠着诅咒才能找出凶手，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比如？」
「招魂。我把除了你妈之外的三个姑娘的魂魄召回来，你亲自跟她们沟通一下，不就知道凶手到底是不是何旭了吗。」
我一拍脑门，对啊。
我为啥要在这里死磕何旭，自己在那儿瞎猜，我直接问一下受害人不就行了。
宋玄清从挎包里掏出几张符，那几人的生辰早就在他看档案的时候记住了。
他的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千处千寻，万呼万应，弟子宋玄清寻阴魂，沈丽柔、吴语池、黎欣至人间三日……」
咒语刚一念完，原地就打起了几个小旋风。
宋玄清虽然未开眼暂时看不到，却也知道是人被带来了。
而我眼前凭空出现了三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她们身上还穿着校服，表情带着懵懂纯真。
宋玄清冲我示意，我走上前去对为首的姑娘说道：「沈丽柔，我是何青青。我有话问你。」
她看着我，嘴唇惨白：「您是判官大人？」
我没否认，怎么说我也算属于内部员工：
「你们记得你们是怎么死的吗，是谁杀了你们？」
她捂着自己的脑袋，表情有些痛苦：「我的脖子好痛，我喘不上气。他杀了我们，把我活生生地掐死了。我记得我死之前看见了一个男人。」
说着说着，她表情一变。
原本算是娇俏可人的脸蛋变得面目狰狞起来，舌头也越吐越长，眼角流出两行血泪。
我心下肯定是何旭害死了她们，一定要为这几个女孩讨回公道。哪怕没有什么功德：
「我现在要去警局捞何旭这个杂碎，你们跟着一起去看看，杀害你们的人究竟是不是他。」
三个女鬼有些踌躇：「可是这种地方都有浩然正气护着，我们根本靠近不了。」
我把这话原模原样地学给了宋玄清。
他道了一句：「无妨，有我在。她们顶多稍微不舒服，不会伤她们魂体的。」
看着宋玄清信誓旦旦的样子，三个女鬼对视一眼都同意了。
到了警察局之后，宋玄清跟三个女鬼就在门口旁边等着。
王亚梅这会儿连头都不敢露，不知道藏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我一进门，一个熟悉的警察就把我带到了会议室。
摊开面前的资料递给我：「青青，最近这几天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我摇摇头：「没有什么确切的线索，我感觉何旭藏得挺深的。」
警察说：「那天你给我发了信息之后，我就派人去找你生母的那个情人。人已经协助在外省抓到，早上就送到我们警局了。但是他十分不配合，我们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先关 24 小时。」
警察局的流程，我多少懂一些：「好，能带我去看一下他吗？」
他有些为难：「这本来是不合理的，但是鉴于你跟宋先生之前帮我处理过一些事情。我也相信你会是我们的突破口。可以合理地让你去见他十分钟，再多就不合适了。」
十分钟，对我已经足够了。
警察派人把王亚梅的姘头也带了过来，我看了他一眼。
他点点头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了。
来人名叫王虎生，是个四十多岁的精壮汉子。
进门以后就不屑地看了我一眼：「你就是那贱货的女儿？妈的，她死了也不安生。老子跑到外地了，还得让她牵连着回来。你妈不是我杀的。你该问问你那个宝贝弟弟。」
何旭？
难道说连环凶杀案的凶手，就是何旭？
我走到他对面，盯着他的眼睛：「王虎生，看着我的眼睛。」
他呸了一声，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眼睛：「你让看就看，你他妈是老子谁……」
下一秒他眼神迷茫了。
我看不了王亚梅和何旭的，我看不了你的记忆？这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我走进了王虎生的记忆里，此时的我就变成了记忆里的他。
天色阴霾，「我」正匆匆往家里赶。
一打开家门看到王亚梅正惊慌失措地拎着一口大麻袋，里面传出阵阵腥臭。
「我」不满地嘟囔着：「又把什么狗屁玩意儿往家里带。你皮子又痒了，欠揍是吧。」
王亚梅对我赔着笑脸：「买的小半头黑猪肉，想给旭子补补的。没想到收到的都化冻了。老公别生气，我马上收拾。」她拖着猪肉袋子就下楼了。
「我」大摇大摆地躺在沙发上，看到王亚梅的手机忘带了，并且没有上锁。
闲着无聊拿起来，顺手点开她的微信，看这娘们有没有给「我」戴绿帽子。
最后一条消息是前天的。
一个女生的头像，消息只能看到【……儿子比什么都强，老 b 登。】
有意思！我兴奋了。
「我」用王亚梅的手机点进了聊天框。
是王亚梅主动加的她，刚开始那个姑娘还很客气地叫王亚梅阿姨，王亚梅却直接连续发了三条六十秒的语音。
「我」点开听了一下，含娘量极高。
那个姑娘还试图给王亚梅讲道理，一点用都没有。
换来的只是铺天盖地的谩骂，骂对面是狐狸精，小贱货，不好好上学只会勾引人。
最后的一条消息就是那个姑娘给王亚梅发的一句：【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太监的，你管好你自己的宝贝儿子比什么都强，老 b 登。】
王亚梅一直到今天没回她，估计是切猪肉去了吧。
「我」又点开了她的其他群消息。
一个十几岁小闺女的那种照片，被她发到了各个群里各种宣扬人家勾引了她儿子。
「我」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妙，拿上外套就准备出门。
却看到王亚梅拿着菜刀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我。
「老公，你看什么呢？」她表情很阴森。
「我」一个大男人也有些心虚：「没看啥，老子看你微信有钱吗。麻子哥喊我喝酒，你自己在家吃吧。」
再之后就是他回到家，一些不能看的记忆被我跳过去了。
画面一转我看到了王亚梅跪在地上，哭着抱住「我」的大腿：「老公，我就旭子一个儿子了。求求你帮帮我，我不能失去旭子啊。他学习这么好，以后肯定会给你养老的。」
「我」一脚踹开了王亚梅：「老子让你们给养老，老子怕是活不到明天！我告诉你！我是犯浑，但是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王亚梅从地上爬了起来，阴狠狠看着我：「你贿赂别人的证据，这些年我都收藏了，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不帮我就算了，但是你要是敢说出去，咱俩一起死。」
「我」暴怒，狠狠地打了她一顿，收拾东西离开了。
在王虎生的记忆里，竟然没有这件王亚梅告诉他的事情具体内容，他脑海中关于王亚梅的记忆，也到此为止了。
不但没给我解惑，还让我添了一肚子的疑惑。
我在纸上写写画画，王虎生、女生、不可描述的照片、猪肉……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王亚梅如此害怕，又让何旭如此厌恶她。
警察已经在敲门了，我把我整理好的东西给了他：「这是我催眠的结果，从他嘴里问到的。虽然不能当成有效证据，也能让您这边少走不少弯路。」
小警察十分感谢我，带我去领何旭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他嚅嗫地说：「姐，是他们逼我去的。我要不去他们就要在学校让人整我，我真的没办法。是有人报警陷害我」
要不是我亲手报的警，我真的会信。
领着他出了警察局，后面三个女鬼呼啦一下围上来了。
我很有确信，这下她们肯定能想起什么。
为首的沈丽柔却冲我摇摇头：「我们不是他杀的。」
我愣在原地了，不是何旭？
我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地认为，杀人的肯定是何旭。
如果不是他动的手，还会有谁？
我把刚刚看到的结果告诉了宋玄清，让他也琢磨一下。
宋玄清突然说：「青青，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招了这三个人上来。有一个人却在你视野里消失了！」
我如同当头棒喝。
王亚梅！是她！
我怎么会因为她也死了，就把她排除嫌疑了。
虽然她们死亡的方法时间都差不多，但是王亚梅是最后一个死掉的！
王亚梅，又是被谁杀死的？
我赶紧把这条线索也发给了警察，突然瞥到了远远藏着我们的一抹红色。
我伸手拉了拉宋玄清的袖子。
他比我高一头，不解地低头看着我，一双眼睛亮如星子。
我莫名地脸红了：「能不能给何旭开眼。」
宋玄清眉毛蹙起：「当真？你确定他不会疯掉？如果他手上没有人命，就是个普通人，你这算是犯了条例。」
我视死如归：「开吧，真有什么事儿，我来担责。」
宋玄清闻言不再劝阻我。一拍何旭肩膀，何旭回头的瞬间。
他把几滴清凉的液体抹进了何旭的双眼之中。
拍肩膀是为了灭何旭双肩阳火，给他涂抹的则是牛眼泪。
牛眼泪不易得，只有在牛老死的那一刻，那一滴才是有效果。给这种人用真是浪费了。
何旭只觉得世界一下变得阴沉沉，回头一看三个穿校服的姑娘正在盯着她。
每人脸上身上都有被绳子勒出的血痕。
地上还有很多只残缺不全的小猫爬着，一路都是血迹。
绿莹莹的小眼睛也在盯着他。
何旭吓得大吼一声：「啊！」差点晕厥过去。
我上前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他抱着我的手：「姐！我看见鬼了。」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说啥胡话，哪里有鬼？我看你心里有鬼。」
甩了甩手，用力太大。给我手打麻了。
三个女鬼就快贴何旭脸上了，这时候王亚梅看到她宝贝儿子被欺负果然忍不住了。
她刚一出现，我感觉身边的温度骤降十几度。
原本跟我嬉笑的三个姑娘，此刻死态毕露，一行红色泪珠流下。
看起来受了极大的刺激，她指着王亚梅：「就是这个女人，杀了我。把我骗到了她的家里，然后把我杀掉了。」
王亚梅变成了鬼，依旧是蛮不讲理的鬼：「是我杀了你们又怎么样，你们这群贱货。我儿子这么好，你们凭什么拒绝他。你们不同意跟我儿子在一起，我就要把你们都杀了。」
其中叫吴语池的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记起来了，我家里没钱。我去商场口发传单勤工俭学。这个女人找我，问我愿不愿意给孩子辅导功课，一个小时给我 200。我没有多想就跟她一起走了，结果到了她家让我换上一身红色的裙子，我觉得太诡异了就没同意。她突然问我愿不愿意给她做儿媳妇。」
另一个叫黎欣的女孩儿也恢复了记忆：「我也是，我不同意。我要走，结果她骂我，说我们女孩都是贱人，就是拜金女。看不上她儿子的都该死。接下来我就是失去意识，然后……」
王亚梅拍着手哈哈大笑：「是该死，都该死。儿子你看到吗？这群贱人看不上你没关系，妈妈把她们都杀了。你下来陪妈妈，她们都是妈妈给你挑的老婆啊。」
何旭厌恶地看着王亚梅：「你死都不消停吗。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妈！」
很难想象这是王亚梅捧在手心十几年的儿子说出的话，一辈子结果落了个这个下场，我只能说：「该。」
宋玄清笑了笑：「所以，何旭。其实你妈是你杀的对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推理出来的？
宋玄清没搭理我，接着说：「当年，你喜欢隔壁学校的女生，被王亚梅发现了。她发消息把那个女生骂了，那个女生说你是太监。王亚梅就受到了刺激，把那个女生裸照发到了学校的各个学生群里，所以她才会跳楼。对吗？」
何旭点了点头：「你说得是不错，那只能证明我妈杀人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宋玄清打断了他的话：「你别着急，你听我接着说。你喜欢的女生死了之后，你跟王亚梅关系恶化。王亚梅潜意识里觉得，只有更优秀的女孩子才能配得上你。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的目标都是好看又努力上进的女孩。却在被她们拒绝后恼羞成怒杀人。对吗？」
何旭冷笑：「接着说」
「你妈妈的那个姘头之所以离开，就因为你妈让他帮你绑架这些姑娘。本来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顶多算个搅屎棍。但是你最后出手杀了你妈妈的原因却很简单。有脑子的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前因后果。」
我一脸迷茫看着宋玄清：「什么原因？」
宋玄清白了我一眼，伸手狠狠捏了一把我的脸：「他的目标就是你，他想到如果你妈死掉了。警察一定会出面让他去你家里住。他要报当年的仇，杀了他姥姥和你，同时又可以嫁祸给你妈妈的姘头。」
我啊了一声：「这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怎么没发现他的目标是我？」
宋玄清嗤笑：「因为你没脑子。」
我差点跳起来给他一巴掌，这什么人啊。
宋玄清接着说：「别人虐猫都是心理变态。你不同，你可是年级第一的学霸。学霸最擅长学习了。我看监控里，你每次虐猫的时候，身上穿的都是何青青的白色衬衣。所以，你是想借猫的怨气杀了何青青。」
宋玄清说得条条是道，把我都听傻了。
我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离谱，这母子俩都是变态！
真被拆穿了何旭掉头就跑，我刚想追就被人薅住了脖领子。那些小猫魂先紧紧地跟着何旭去了。
「先超度，把该送的送回去，该处理的处理走流程。他跑不了的，我刚才一直在跟警察保持通话。」
宋玄清施法镇住了王亚梅，收在了一个玉葫芦里。
我又看着三个女鬼，她们这辈子太苦了。
宋玄清焚了符纸，说：「过了一会下面就有人来接她们回去了。」
不一会，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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