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每次路过他院子,门口总是没有人,没想到这次却看见他独自在门口晒书。
我走上前,免了他的行礼:“怎么是你自己在晒书?你的仆从呢?”
他微微一笑:“回公主,臣下的那些仆从都有自己的事做,各司其职。这书是臣下的,臣下又正好闲来无事,便出来自己晒晒书,也好顺便晒晒太阳。”
我有些不理解:“他们的职责就是伺候主子,事情让你自己来做,要他们有什么用?若你缺人手大可跟本宫说,大梁还不至于少了你院子的仆从。你这样好说话,别养得那些仆役欺你良善,懒散起来!”
他看起来有些无奈,温和地看向我:“臣下只是闲来无事活动一下手脚,公主不必担心臣下处境。梁王陛下英武仁厚,大梁又乃福祉宝地,仆侍皆顺从勤勉,臣下在梁宫中生活得颇为顺心得趣。”
被他专注地看着,我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我只是厌恶懒惰的刁奴而已。你别想太多。还有,你为何不出院子逛一逛?自你搬进来我就没见你出来过。你这院子位置很不错,离御花园和饶翠湖都很近,何必要在门口晒书来活动手脚?”
他闻言笑起来,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不知公主要去何处,身边怎么不带侍卫?”
我一时间没跟上他对话思路的转变,刚要回答他,突然心生一计,上前拉住他:“来,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活动腿脚!”
他先是因为突然被我拉住而显得略为惊讶,听到我说的话后他欲言又止,想挣脱开我的手又不敢触碰我,只能任由我拉着走。
我一路拉他到御兽馆。
他真的很讨狸奴喜欢。
可能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动物都会喜欢这种礼数周全头脑理智又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人。
一堆毛团子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手足无措,我在旁边偷笑。
他应付着一直往他怀里蹦的狸奴,无奈又温和地看着在一边束手旁观的我。看着他柔和又俊美的眉眼,我突然就有点脸红。
那一刻,我偷偷地想,他也不是很讨人厌。
3
后来我就经常去找他,带他在梁宫里到处“活动腿脚”。
御花园、饶翠湖、西宫、东园,凡是能去的地方我都带他逛了个遍,连我偷偷出宫的秘密出入口都带他参观过。
一开始是在门外碰到他就拽他走,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去敲他的门,把他叫出来拉着他到处走。
我也经常向他倾诉。
父皇没空听我说闲话,母亲深居宫内养病,为了不打扰她,我们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弟弟又年纪尚小,我的心里话又无法与下人说。而他不一样,他是西国王子,身份尊贵,我觉得他能理解我。除此之外,他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会认真地听我絮絮叨叨不会面露不耐,也会适时地给我情绪上的反馈,安抚我的心情。
因为我经常跟他呆在一起,父皇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
他把我叫过去,温和地跟我分析两个国家的情况。?ᒑ
父皇说,西国虽然并没有强大到可以与梁国肆意抗衡,但也并不弱小。西国的国力颇有底蕴,梁国如今国泰民安,本就不会肆意挑起战争去进攻任何国家,两国现今处在相安无事的平衡状态。哪怕西国要向梁国示好,也是送些珍宝礼品即可,大可不必送一国王子来当质子。父皇又说,这西国王子来此必有所图,我可以把他当玩伴,但万万不可真心待他。
我知父皇如此循循善诱是怕我受到蒙骗,可那时的我年纪尚小,脑袋空空,对这些话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我当时坚定地认为,就顾子庸那个温柔腼腆又固执守礼的傻样,怎么也跟心机深沉搭不上边。
另一方面也是我对自身依靠着父皇和梁国而产生的盲目的自信。我自信无论任何人想对我、对梁国不利,他都不会得逞,因为我的父皇是那么的英明神武,我的梁国又是那么的强大。
我曾觉得我的国家会永远屹立在世界之巅。
可其实那时候父皇已经不年轻了。
父皇的后宫中只有我母后一人,而母后身体不好,孕育了我跟弟弟两个人后就一直在养病。
我不学无术,弟弟又年纪尚小。父皇因早年征战,体内留了许多暗伤隐疾,近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
这时候朝廷上已经开始暗流涌动了。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去想。
所以我始终都能随心所欲毫无负担地与顾子庸接触。
他是多么的聪慧精明又游刃有余。
先是引起我对他的兴趣,与我打好关系,又在我年少慕艾春心萌动的年纪引我义无反顾地爱慕上他。
4
我如飞蛾扑火一般狂热地爱他,既是因为他实在是各方面都十分优秀,也是因为分明他能容忍我的一切,却又表现出对我毫无想法,勾得我心痒难耐,让我总是贪婪地想得到他更多的关注与眼神。
为了讨他的喜欢,从未下过厨的我去学了做菜、做糕点。
可无论我多么费劲心思地讨他欢心,他都永远温和又不逾矩地对待我。
尝我做的菜和糕点时,他通常都是尝一口后微微皱眉,再展开微笑告诉我:“公主手艺绝佳,能尝到此等美味是臣下的荣幸。”
我又并非有眼疾,看见了他的皱眉,便觉得自己于做菜方面并没有天赋。哪怕那些菜和糕点是我尝过后觉得不错才拿给他的,也会开始自责连累他吃到不好吃的东西还要硬夸。
现在想想,他何尝不是在手段柔和地调教修理我,就像调教修理那些狸奴一样?
那些狸奴后来被他教养得十分懂事听话,我也是如此。
我后来在面对他时愈发胆怯,慢慢地不复曾经嚣张骄纵的模样,怕再次看到他的皱眉。
当他偶尔一脸为难地请求我帮助他做一些事时,我会激动地连忙答应并尽力做好,为自己能帮到他而感到由衷的快乐和幸福,哪怕那只是一些小事。
就在这一件件帮他完成的小事中,梁国朝上君臣开始不合,朝中常有针锋相对的戏码。父皇对此感到发愁,而我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只每天围着顾子庸转。
之前父皇还总会教导我,训诫我让我离顾子庸远一点。当朝廷的事多起来后,父皇就没空管我了,只派多些兵士保护我,其他的就随我去了。
于是我们的相处更加频繁,我对他的爱慕也开始无节制地日益增多。
他的心也好似被我感动而出现了一些软化,更引诱得我痴迷不已地为他奉献。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呢?
向来慈爱的父皇,第一次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厉声质问我林将军的令牌是不是我拿走的。
“你简直糊涂!我早跟你说过离他远点!离他远点!你堂堂公主不知道自重!还为了别国王子盗将军令?!”
我有些慌了:“我不知道他是要盗将军令,他只是说把林将军的衣服拿给他……对,他只是要衣服,说不定拿了将军令的不是他……”
“你住口!荒唐啊!你还要为他说话!”父皇痛心疾首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失望。
我无措地站在那里,看到父皇微微颤抖的身躯,想要去搀扶,却被一把挥开。
“今日起,你在屋子里好好反省,没有寡人的允许,不许出来!”
被关禁闭的这段时间,时常浮现在我脑海中的不是顾子庸的面容,而是父皇那失望的眼神。我也终于有冷静的头脑来审视我帮顾子庸做过的所有事。
我几乎是悚然地发现,我竟是曾亲自带他摸清了宫内所有路线,又帮助他拿到了许多他本不该拿到的衣饰信物。
如果他……
我几乎是绝望地想,如果他对大梁国有不轨之心,那帮助了他那么多的我,就是一个可恶的家贼、大梁的背叛者!
这时候,什么风花雪月,什么男欢女爱,在大梁面前早已经烟消云散得连一缕灰都不剩了。得知他早已逃出宫去,我在不敢置信后对他只剩下了森然的恨意。我想,如果大梁真的因为他出了事,我将自己吊死在城门口都难辞其咎。
我求见父皇,将自己帮顾子庸做过的所有事全盘和出。父皇全程不发一言地听着,而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锦珍啊……”
他只是呢喃着念了我的名字,就挥手让我出去了。
我起身往外走,半途回头看了看父皇。
殿内光影昏暗,父皇疲惫弯曲的脊背映在墙上,影子像一座古老陈旧的城池,往日光华依稀可见,却正在无法挽回地奔向摧塌。
6
时间过得多快啊,那时候我还是一国公主,现在我无家无国,连个身份也没有。
我不知国与国之间如何交战,也不知朝廷如何运作。只知道好像突然开始打仗了,又听说朝廷之上竟有他国内贼,据说那林将军就早已叛梁投了西国。强大的梁国突然之间内忧外患,局面愈加危急。
我最后一次见父皇母后是在被破国都之前。
父皇早已将宫中许多宝物转移了出去,他把藏宝物的地点告诉了我,将弟弟和一个信物交给我,让一些会武功的仆从护送我们出城,
他则扶着病容憔悴的母后留在了宫中。
我丝毫准备也没有,就这么突然迎来了此等境况。呆呆傻傻地牵着弟弟往外跑,在城外突然被一队人马拦住。
顾子庸骑在高头大马上,逆着光俯视我。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如一只他脚下的蝼蚁,随时要被他的马蹄踏得死无全尸。
他并没有对我和弟弟斩草除根,反而隐去了我们的身份,差人细心照顾我们,连护送我们的侍从也尽数留在了我们的身边。
梁都终归是破了,梁皇与梁后自缢于殿上,新皇予以厚葬。
但新皇并不是顾子庸,而是他哥哥。
顾子庸说他从未想过要利用我,他也是受了他兄长,也就是当今新皇的蒙骗。
“臣下还不至于无耻到去利用公主的真心,也从未想过兄长竟有如此野心,联合各国来攻打梁国……”
他连骗我都不愿意找个好点的理由。
我只怔怔地盯着他身后床铺上的金色流苏。
好似我寝宫中也有这样的流苏。父皇还曾差人用金线给我织过被子,那被子呈现出的就是这流苏的金色。我又想起,母后不喜欢金银,只喜欢瓷器。我曾将自己亲手制作的瓷瓶送给她,那瓷瓶明明粗糙不堪,母后却爱不释手,摆在了寝宫正中央的桌子上。
突然我的手被握住了。
我收回游离的思绪抬头看向他,他的眼中满是担忧:“公主节哀。”
我的内心十分平静。自从得知了父皇母后的死讯,我的内心就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认真又疑惑地问他:“你们已经窃取了我的国家,我现在是你们的阶下囚,你们随时都可以杀了我。可你还自称臣下,称我为公主,我的身上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图谋的呢?”?ℓ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我。
“公主先休息吧。”
7
后来我知道了,西国联合各国攻打梁国,攻下梁国前一晚西王暴毙,西国太子顺势于梁宫登基。登基后却没有履行对各国的承诺,而是挑了几块偏远的封地分发了事,使各国心有不满。西太子无才无德,攻下梁国后却没有治理的能力,又与各国生了嫌隙,这下连西国本国境内都不平静了。
而顾子庸却是个有大才的人,西太子嫉贤妒能,攻下梁国后不让他参与任何朝政,只封了个闲散王爷,却连钱也舍不得给,顾子庸现在没钱也没权,凄惨无比。
他现在的心思估计是想反了西太子。
我也大概能猜到他瞒着西太子留下我们的原因,估计是想利用“梁国遗孤”的名头。而我又无法不配合,弟弟年纪尚小,身份又危险,现在又身居他的地盘,我不确定如果我们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会不会干脆把我们清理掉。
我想,我可以任他利用,但事成之后王位属于谁可就不一定了。
我已经失去了父皇母后,但我还有弟弟。
我要为他争取到他本该得到的。
之后我全力配合他的计划,甚至偷偷动用了父皇在四处为我们留下的宝物。宝物存放分散,只有我知道地址。
其中就有当初西国送来的宝树。
我将其拆开换了大笔钱财,用来组建了装备精良的军队,送给他。
他并没有问我从哪里得来的如此多的钱财,只欣然收下,然后对我愈发的柔情蜜意。?ᒐ
多可笑啊,被我当成神仙君子来爱慕过的人,本质竟然是个虚伪狡诈的小人。
随着他计划的推进,不少对西太子感到失望的人都投入了他的麾下。当初跟着西太子攻打梁国的那些国家,现在又打着为梁国皇室
复仇的旗号去讨伐西太子,就像一场孩童间的闹剧,赌注却是千万条人命与国家的覆灭。
与美姬在大殿上寻欢作乐的西太子被一位闯入皇宫的将士一刀斩去了头颅。
顾子庸立于他的尸体前“强忍悲痛”,随后吩咐将其厚葬,众人直呼“仁慈宽厚”。
所有人都在虚情假意,同时知道其他人也在虚情假意,却也都十分默契地演完这场戏。我在后面远远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突然想起当初梁宫被攻破,西太子对着我父皇母后的尸身吩咐要“厚葬”时,那场面是不是也和此刻一样?
8
我与弟弟回到了皇宫中原先的寝宫居住。只是除了城破时被父皇交付的那些侍从,其余的宫人全部被换掉了。而顾子庸那日在大殿上,在西太子尸首前当众说要拥我的弟弟为帝,而他会在一旁辅佐。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可我的弟弟却在一天后于御花园的池塘中溺亡了。
他安静地卧在那里,像一只被打湿了绒毛的幼鸟。
我将他搂进怀中,他的身体冰凉,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孩童的幼态,平时会又乖又甜地喊姐姐的小嘴,此刻毫无血色地微张着,像是要对我发出呼救。
他平时多么爱干净、爱俊俏,如果侍女没有把他的头发梳得让他满意,他就要撅着嘴生一整天的闷气。可现在他的发丝间缠着泥土和腐叶,发冠也裂开了,狼狈地落在地上。
身边好像有人在说些什么,可我全然听不见了。我死死地抱着他,恨不得将我全身的体温都过渡给他,让我就地死去,换他的小手小脚能动起来,换他的心脏跳动。
“公主…公主节哀吧…”
我想哭出声,但眼角处干干涩涩,一滴眼泪也没有。就像得知父皇母后殉国时一样,心中空空荡荡,脑中迷迷茫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似世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们将弟弟的尸体从我怀中强硬地剥离开,又搀扶着我回了寝宫。
顾子庸来看我,我望向他,却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
“已经审问过了,梁祁殿下去御花园玩儿,想要喂鱼,差身边的侍女去取鱼食。大概是因为昨日下了雨,池边湿滑,梁祁殿下观鱼时脚下不察才跌入池中。”
我没有说话。
他走到我身边抱住我。我被拥入他的怀抱,却感到周身似有北地狂风刮蹭,寒冷得血液都要凝固。
我抬头,看到他的脖颈,双手不由自主地猛然掐上去,越收越紧,紧到指骨都感到了阵阵细碎的疼痛。
他闷哼出声,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不由地想,我弟弟窒息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么痛苦?
“公主…殿下……锦珍……”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恍惚了一瞬。自从父皇母后去世,就再也无人称呼过我的名字。
他在我恍惚时挣脱了我的桎梏。我以为他马上就要下令处死我,没想到他却凑近,重新抱住了我。
“锦珍,梁祁殿下真的是意外。我不会伤害你的亲人让你伤心。”他的声音似乎真的十分悲痛。
我却只觉得可笑。
我的父皇母后因何殉国?我弟弟死后又会是谁继位?他怎么能在让我失去一切后,跟我说不会伤害我的亲人让我伤心?我难道真的表现得如此廉价,让他觉得我满脑子风花雪月,到了此刻还会相信他?
梁国没了,梁国皇室最后的男丁、最后的继承者也没了,我这位梁国的千古罪人无法再挽回任何事,只有杀了顾子庸,再自杀,才能到地下接受梁国皇室祖先的惩罚……
9
“锦珍,是我对不住你。我心悦你,却一直在给你带来灾难。此前种种已无法挽回,但待我将朝中事务处理好,就马上迎娶你为皇后,你腹中的孩儿会是太子,以后这个国家的君主依旧会是梁国皇室的血脉。”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认真地看着我:“这是我对你的承诺,锦珍。我必会说到做到。”?ŀ
我信了。
我不得不信。这是水中浮木,是梁国皇室血脉覆灭与否唯一的机会。
不久后他正式登基了。为了使他早日处理好朝中事务,我白天帮助他一同处理,晚上则仔细翻看那些从前宫中太傅教导叮嘱我看我也从来懒得看的书籍。
朝中事务他从不避讳我,我帮他处理他也表现得很开心。
很快朝中平稳下来,他却突然要去攻打其他国家。
“你说过朝中平稳就会迎我为后,此时却要去出征?”我冷笑着看他。
他显得很无奈:“我并不想如此,锦珍,我恨不得马上迎娶你。可南辽狼子野心,最近更是频繁侵扰边境。我并不想步兄长的后尘,相必你也并不愿看到那时情景再次出现。锦珍,我对你是真心的,若不是情况紧急,我定不愿如此。”
我愤恨,但别无选择。只有他愿许我后位,让梁国皇室的血脉成为太子。
我不能让他出事。
于是我又一次动用了宫外的宝物,为他的军队增添装备。
只对他有一条要求:“你出征之前,要与我同房。”
我存着侥幸,如果有了身孕,哪怕他回不来也无甚关系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同意了:“锦珍,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他出征前一晚,我们躺在他特意差人找来的绣着鸳鸯的被子上。
他还找了一对红烛放在桌子上,又亲自剪了喜字。
我看着床边桌子上跳动的鲜红的烛火,听着耳边他的喘息声,恍然想起了从前幻想过的场景-----我与他两情相悦,他归国后与他的父王说要来求娶我,我也与我的父皇说我要嫁给他。他会带着彩礼和礼书,千里迢迢来迎娶我。父皇与母后会携手送我出嫁。我们婚后甜蜜,还会带着孩子回梁国看望父皇母后,孩子的小舅舅特别喜欢玩耍,会带着他,或她一起玩…
想着想着,眼角竟一滴一滴地往下滑落泪水,然后再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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