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延钦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是父亲白旭的声音,什么事情?和自己有关?
“虽然我们的儿子已经找到了,可是小延在家里住了那么久,这么突然的告诉他不好吧?”母亲李淑玫接着话说。
白延钦心里起了点疑问,想推开门出去。
刚伸出去的手因为父亲白旭接下来的话僵持住。
“有什么不好,领养他的时候是看他乖巧,现在呢?你看他天天在家打游戏,能有什么出息?我不管,我亲生儿子必须马上接回来住,他的房间得腾出来。”
领养。亲生儿子、打游戏、没出息,这些陌生又充满攻击性的的字眼压的白延钦喘不过气。
“这对小延来说太残忍了,这件事缓缓吧。”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大声,“你怎么磨磨唧唧的,白延钦必须在这周搬出去,必须告诉他。”
“小点声,别让小延听见。”
“听见就听见,这是我的家,我难道想说点什么都不行吗?”
白延钦低垂着眼眸,家里隔音那么差,是生怕他听不见吗?
原来快十八年的人生经历,自己只是被领养的、在家里可有可无的人......
白延钦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幻想用五百块打动父母,真让人嘲讽啊。
白延钦感觉胸口压了一口气,胸口想被大山压着,突如其来的消息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这种事情那么大,突然告诉小延他会接受不了的。”母亲李淑玫说。
“你管他接受得了还是接受不了,我养了他这么久,他有什么出息?学也不上,打工也不去打工,每天打游戏!我白养了他!”父亲白旭说。
“别说了,小延平时那么乖,你那个按摩椅不就是小延打比赛赚钱给你买的吗?”母亲李淑玫说。
“你还提按摩椅,那小子背着我偷偷跑去打比赛,经过我同意了吗?”父亲白旭说。
白旭不依不饶地继续吼着,“我不管,这周必须把他赶出去!”
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插在白延钦的身上,白延钦只感觉自己一下子天塌了下来。
白延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让他推开了房门,目光直直的看着客厅的两个中年人。
在客厅吵起来的两个人突然愣住。
“你,你,你怎么出来了!?”白旭看着白延钦站在房门,嚣张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下来。
“小延,出来倒水喝吗?”母亲李淑玫还是和蔼可亲的样子,暗自揪了揪白旭的衣服,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白延钦站在那,“我都听到了。”
白延钦心里如刀割,长痛不如短痛。
“这周搬出去,我知道了。”白延钦不冷不低地说着。
白延钦说完就回到房间,关上门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哎,小延你。”李淑玫在后面有些犹豫,但还是没说出话来。
“你瞧瞧你,你怎么就对孩子......”白延钦听到李淑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我怎么知道他会听到,他平时打游戏,谁说话都不搭理。”白旭的声音还是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到白延钦的耳朵里。
白延钦感到喉口有些哽咽,双掌贴住自己的脸,身子就靠着门滑了下来。
“不是亲生的,十七年。”
“白延钦你真是个笑话。”
晚餐也没人来叫他,白延钦靠着椅子,心想:是啊,都找到亲生儿子了,晚餐算什么,自己算个什么呢?
白延钦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也没什么东西,现在是冬天,但是外面还是十几摄氏度的天,拿几件厚衣服就行。
他的手机是自己打比赛赢得的奖励,倒也不用心生什么愧疚之情,拿走就是了。
至于靠代打赚来的钱买来的新电脑,就留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父母的亲儿子好了。
白延钦摸了摸机顶盒,崭新的电脑是这个屋子里唯一光彩的地方,狭小的空间里摆放的都是极为简陋的东西。
家里人不看重自己,白延钦从小就知道了,只是这样子赤裸裸地把真相摆在他面前,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白延钦靠着床坐着,一夜未眠,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以前父母对自己的一幕幕。
严父慈母,白旭总是板着脸,自己好像做什么都取悦不了他,母亲李淑玫却会偷偷安慰他,说让他好好学习。
学习?
是不是他学习好一点,家里人抛弃他的时候就会犹豫多一点。
白延钦的手臂撑在脸庞上,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真的是嘲讽啊,他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第二天天光大白,看着房间窗户里的红日把整个小房间渲染成红色,白延钦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手上的纸。
“爸、妈,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不用担心我。”
会有人担心我吗?
白延钦看着纸上的字,想拿笔划走又感觉此地无银三百两,最后还是原封不动,把纸轻轻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拿了个大水杯压着。
白延钦扭开了家里的门把手,他们看到信会是什么表情呢?会难过吗?
白延钦感觉自己就是林黛玉附体,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白延钦背着书包,听着门“砰”一声关上,心里沉重无比,看了好几眼家门上的福字,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
有什么好眷恋的呢?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家了。
白延钦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是高升的太阳,大街道上都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阿姨推着垃圾车扫垃圾。
白延钦看了看手机,五点的样子。
今晚去哪?
看着老板刚转过来的五百块,白延钦有些笑不出来,五百块,能活多久。
白延钦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道拐到了哪个街口,就听到的声音,然后就看着一家店门口,一个卷着黄色头发的男人被毫不留情地踹了出来。
“去去去,说了多少次不准在店里抽烟,天天抽,想熏死谁!”
踹人的人是个寸头,高大的个子,还挺威武。
高个子拿着个扫把,一副扫地僧的样子,把扫把立在地上,另一只手叉着腰说,“看什么,没看过老板赶人吗?”
白延钦立在那,面无表情。
“你赶紧走,别在我店门口,晦气。”高个子的扫把又扇了扇卷黄毛的屁股。
卷黄毛的人捂着屁股一溜烟跑了。
“唉,真麻烦,还得再找个人替他的活,靠,一天天的什么事。”高个子转身想进店里,被人拍了拍肩膀。
白延钦看了看高个子站立的地方,是个小规模的网吧,环境不错,没有烟雾缭绕、也没有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在那耍着大棍,敢情也和高个子刚刚赶走的小黄毛有关。
高个子是网吧的老板?现在在找人?
白延钦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戳了戳老板的后背。“什么活,我来干。”
老板一看,就是刚刚那个冷着脸看着自己赶人的臭小伙。
“你?”老板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背着个小书包,身材算高大,一圈青色眼窝,一看就是昨晚熬夜了,但是人长的英俊,头发干净利落,穿着个小褐卫衣,一副学生模样。
“咳,值我们网吧夜班,啥也不用干,有客人来就登记给他找机子,客人走就收钱,客人要点零嘴就送过去,晚上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你、行不行?”
白延钦心想就这么简单?啥也不用干?
“可以。”白延钦不假思索地说。
“哟,这么爽快?”老板有些狐疑。
“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二,包吃住。”
一千二就负责跑跑路看看机子,白延钦感觉对目前的自己来说。
“好。”
白延钦这就打算拎包入住,老板给他安排的工位就是面朝大门口的机子,有电脑,装饰了下是个收银台。
老板看了眼他,“身份证。”
白延钦愣了一下。
“你不会是未成年吧?本店遵纪守法,不招童工。”
“没,成年了。”白延钦把放在书包里层的身份证给掏了出来,递给了老板。
“白、延、钦。”老板眯着小眼睛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啧,今天刚满十八岁,你真是。”老板啧啧感叹,又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延钦,好好一小伙不上学,搞离家出走呢?不会又是一个祖宗吧?
“先说好啊,我这要干满三个月,你要先付押金,中途退出,这钱不给你了。”
“押金多少?”
“五百。”
靠。
白延钦内心吐槽一句,真是多一分没有,少一分不行,穷的只剩裤衩子了。
白延钦肉疼地微信转账了五百给老板,才想起来意见很重要的事,说,“合同呢?”
“哪有啥合同,我店就在这,你还怕我赖你?”
白延钦看着老板滑不溜秋的模样,确实挺像个骗子,一时之间有些后悔把钱交出去了。
“行了,收收你这个生无可恋的表情,金、大、武,以后叫我老板就行。”
这名字一听就像是混在道上的。
白延钦看着金大武痞里痞气的样子,有些后怕地感觉自己真的进了个贼窝。
“去,你工位,上个人的时间还没到,到六点啊,小兄弟,抗住。”老板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打了个哈欠上了转角的楼,“困死我了,被这臭小子的烟熏死。”
白延钦默默把自己的书包放在工位的桌子上。
“老板,我住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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