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拿出我最好的姿态,在这个场面,我不想失了我作为公主的尊严:“大概是出去久了,夫君忘记我的作息时间了吧?再者说,如此重要的场合我怎会忘记,独自去休息。”我抬眼看了一眼快要缩进沈修瑾怀里的柳儿:“我竟不知才几天的功夫,柳姨娘已经有当家主母的派头了!”
美人泫然欲泣,自然会有英雄出来救美。赵将军的小公子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殿下,你怎能折辱柳儿,在我看来,她就是做当家主母也使得。”赵天宇的双眼带着一股晚.晚.吖愤怒的火,看着我就像看见仇人一般。
前厅的丫鬟们瑟瑟发抖,都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是吗?”我将目光转向了他:“所以,我和沈修瑾和离,让她做将军夫人怎么样?”我语气淡漠地说完这句话,染着鲜红寇丹的手指指向了正低声哭泣的柔弱女子:“毕竟她比我像将军夫人呢?!”
柳儿很舍得自己,迅速的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白皙的额头上多了一块乌青:“姐姐恕罪,柳儿不求别的,只要和将军在一起就好了,柳儿绝对没有贪图将军夫人的位置的意思。”
娇弱可怜的样子自然会引得英雄垂泪,我看着一桌子将军的亲信对我露出了不满意的样子,倒是显得我咄咄逼人一般。特别是赵小公子,怒火中烧,已经是出奇愤怒地盯着我,像要把我吞吃了一般。
玉竹和玉蕊跟在我后面,想要上前理论,最终被我拦住,我拿起酒桌上的酒壶,跟自己斟了一杯酒,是我从宫里带回来的杏花酿,一直锁在库房里,却不想便宜了这群人。
“既然你不求别的,那不如连妾都不要当了,做一个暖床丫头吧!”不等我的话说完,沈修瑾沉不住气了,他搀扶起娇弱的柳儿,不赞同地看着我,满眼失望:“锦绣,你不要太过分!”
赵小公子也在一旁帮腔:“宁安公主,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冷心冷肺。”
真是好笑啊!我饮下了杯中的杏花酿,酒里带着微微的杏花香,有些辛辣:“对呀,本公主就是冷心冷肺!赵小公子,本公主可记得幼时你身体虚弱,尝受他人的欺负,是本公主替你撑了场面,又去求了皇兄,让你入宫作了伴读。还有你们,本宫念着你们在外打仗辛苦,本公主用自己的体己贴补你们的月俸,组织农妇给你们赶制冬衣冬帽,好让你们在边关能过一个好的冬天,到头来却落得一个冷心冷肺的下场,当真是好至极!”
我不知这近一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维护柳儿这个女人,可是我以真心相待,他们却为了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女人,如此作弄于我,当真是令人寒心。
更可恨的是,我的夫君,他在一旁,只关心着那个女子,却半分不曾想到我的处境会怎样不堪。
我懒得去思考他们听了我的话之后是否会去惭愧,心中到底作何感想。既然已经变了感情,本公主何必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享受着本公主的优待,却又落井下石,反过来帮助别人,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接风宴之后,两个月的时间,我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曾出去,安静的煮茶作画,自娱自乐。可是,这不代表有些人会安分。柳儿小产了,是个男胎,下毒之人是我身边的丫鬟玉竹,她已经供认不讳,说出来了幕后指使,是我。
玉蕊捏着帕子,愤恨的开口,当晚.晚.吖初不该买她回来,给她吃给她喝,最终却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反过来狠狠的咬你一口。
我安静的描摹好唇脂,换上了一套正红色的宫装,红衣潇洒,倒有些出嫁前公主的样子了,沈修瑾不喜红色,为了他,我已有三年不曾接触过明丽的颜色。
玉蕊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知道她心里所想,缓缓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说,让她擦干眼泪,去清点库房,也许今日,我们就要搬离将军府了。
芳柳阁,山水楼台,带有江南的小巧精致,很适合柳儿那般的女子。
我带着两个丫鬟进了房门,沈修瑾正将痛哭流涕的柳儿抱在怀里安慰,后者脸色惨白,一脸虚弱,真是小产过后的模样,而他们的面前跪着一个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丫鬟玉竹。
他怀里的柳儿挣扎着起来,泪眼朦胧,声嘶力竭地质问:“姐姐,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没有看看这个世界,他是无辜的啊!”沈修瑾痛心而又愤怒的看着我:“凤锦绣,我竟不知你是如此狠毒的女子!”是啊!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玉竹跪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头,额头上的血痂又挣脱开来,开始流血:“夫人,对不起,都怪奴婢,是奴婢愚钝。”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沈修瑾失望的看着我,还不忘轻轻安慰怀里的柳儿。
我看着对面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又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玉竹,突然笑了起来:“还用说什么?不都已经定罪了吗?”
我将右手上的一个玉镯子推下来,那是成婚的时候沈修瑾给我戴上的,他说他母亲说过,要将这镯子交给他的妻子,现如今我把它褪下,放在桌子上,手腕上只剩下一串相思子手链格外显眼。
“沈修瑾。”这是我成婚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们和离吧!”
我想沈修瑾大概不想与我这般毒妇计较,他疲惫的闭上眼睛:“如若这是你心中所想,那便如你所愿。”怀中的柳儿开始低低呼痛,他急忙吩咐丫鬟去叫郎中,不舍得再分半个眼神给我。也许是时候放下了,那串相思子手链被我扯断,曾经代表我们之间爱情的相思子洒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却也换不了他的一个回眸。我的少年郎啊,最终还是消失了。
玉竹依旧跪在那里,却低着头,不敢再看我,我自认待她不薄,却不想和那群人如出一辙:“你是将军府的婢子,不用跟着本公主走,只是玉竹这个名字你不必在用了。”
我盯着她头上的步摇,那还是我赏给她的,宫里的物件,就算玉蕊都没有。可谁又能料到呢?我拿着当小姐养的丫头现在帮着别人置我于死地,玉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愧疚又痛苦,最终她还是跪伏在地上,给我磕了一个头。呵,晚.晚.吖本公主缺的是这一跪吗?下跪有用的话,还要王法何用?
我现在真是对这将军府的一切感到恶心,一个将军府,怎么什么豺狼虎豹都有?
玉蕊自幼便跟着公主,收拾库房的事情,她再熟悉不过。
等我回到自己的院子,她已经列好了清单给我,我不耐烦在这儿住下去,直接吩咐皇兄给我陪嫁的护卫,将清单上的东西打包收拾好,我们今日就离开将军府。
沈修瑾当真厌恶我至极,他的和离书上墨迹还没有干就被送了过来。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两生欢喜。”
落款处已经有了沈修瑾的签名,三个字潦草而又凌厉,带着他身上常用的熏香的气味。
我让玉蕊将这份和离书收好,指挥人马往外搬东西。
好一个一别两宽,两生欢喜。
沈修瑾,你放心,本公主必定会过的比你还要开心。
幸运的是整个国公府现在只有我和沈修瑾两个主子,现如今,他忙着照顾病床上的柳儿,并没空顾及我,我搬东西搬的异常顺利。
早年皇兄便给我建了公主府,嫁给沈修瑾之后,那里便空了下来,现在去住正好。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刚刚在公主府的大厅里吃上一口热茶,伺候皇兄的德公公带着皇兄的口谕便出现在了公主府,要我即刻进宫。
御书房,我已经喝了三盏茶,吃了六块点心,但是我的皇兄还是在不紧不慢的批阅奏折,完全没有要开口问我的意思。
“皇兄不怪我?”到底是我沉不住气,率先开口。
“宁安未做错事?为何要怪罪?”皇兄终于舍得从那堆奏折里抬起头来,分一个眼神给我。他无甚形象的站起身来,走到软榻的另一边,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了解了,宁安做的对!朕的妹妹可是金枝玉叶,还找不着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大不了皇兄养你一辈子,朕的妹妹,断然没有受委屈的道理。这几天你就安心的在公主府里呆着,其他的事情交给皇兄来处理。”
如果不是顾忌男女之防,我现在真想给我的亲亲皇兄一个大大的拥抱。
杜绝了皇兄说的派人刺杀、扎小人的法子,我抱着御膳房刚刚做好的糕点踏上了回府的路程。
沈修瑾刚刚打了胜仗归来,因为我的糟心事儿去苛待这么一个班师回朝的将军着实不好。我信奉人在做天在看,沈修瑾,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大概是我搬离将军府的阵仗太大了,我和沈修瑾和离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都城,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我没想到,沈修瑾竟然还能来公主府晚.晚.吖找我,莫非他还念着我们以前的情谊。
直到他张了嘴,我才知道我以前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混账玩意儿。
他进了我的公主府,竟然还像个大爷似的坐在主位上,不由分说地质问我:“凤锦绣,我们是和离,不是分家!你怎会如此贪得无厌,将大半个将军府都搬空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货是在外打仗,被敌军把脑子勾走了吗?
我坐在侧位上,老神在在地喝着手里的茶,在他又要张口之时阻止了他:“沈修瑾,你可记清楚了,本公主嫁你是下嫁。”沈修瑾虽然是勋贵之家,但是一连几代都并无建树,一直坐吃山空,直至出了沈修瑾这个苗子。
本公主嫁给他时,国公府还没有如此规模,家里丫鬟仆人也是只有寥寥几个,是本公主用自己的嫁妆贴补沈家的吃穿用度,又扩建了国公府邸,还把他的娘亲从一个畏畏缩缩的妇人养成了现在这般的沈老太君。
我二人和离时,我并未多要沈家的一份财产,只是将我的嫁妆清点完毕,全都带了去,那些贴补家用的我甚至都没有列个单子给他算,他现在怎么好意思来公主府质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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