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陆淮。
他比三年前更成熟了。
但是我只看了一眼。
老师说,盯着一个人看是不礼貌的。
特别是,喜欢的人。
是的,三年了,我已经被完完全全洗脑了。
他让我上车,我乖乖上了。
乖乖端坐在二排上。
盯着自己的裤腿,一动不动。
陆淮坐在我旁边,我能感觉到一股炙热的目光。
车上的气氛很微妙。
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但是,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老毛病了。
车子停在了陆家老宅。
他奶奶住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陆奶奶的八十大寿。
我大概知道陆淮为什么会来接我了。
「陆……陆淮,我没带礼物。」我看着陆淮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住了他。
陆淮回头的那一刻,我心跳砰砰砰地,连忙低下头。
我很清楚,心跳加速不是因为心动,而且害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胆子好像被吓破了。
只要别人看我一眼,我就害怕。
甚至当天晚上会做噩梦,梦见好多双眼睛。
「跟上。」陆淮没理会我的话,而是让我直接跟上。
他一如既往地冷漠,或者说,他只对我这么冷漠。
我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丫头,回来了,快进来。」
陆奶奶在门口等着。
陆奶奶就像个老顽童,对我很好。
她很支持我追陆淮,会悄悄告诉我陆淮的行踪。
我走到她身边,叫了一声奶奶。
「丫头,怎么对奶奶这么生疏了?是不是在怪奶奶?」陆奶奶摸了摸我的头,一脸怜爱。
我冲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我怎么会怪她呢?
三年前,要不是她以死相逼,我估计进去的就是局子了。
这里的戒瘾所,给外界的一个设立就是“教书育人”。
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3
吃午饭的时候,我埋头吃着碗里的白饭。
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夹菜,好像饿了一个月一样,吃晚.晚.吖得很快。
「江念!」
「到!」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条件反射地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
嘴里还答了声到。
不光我懵了,陆淮和陆奶奶也懵了。
我看了眼他们错愕的眼神,随后低头看着即使慌乱放下也摆得整整齐齐的碗筷。
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忘了这里不是戒瘾所。
我不知道陆淮突然叫我干什么?
「臭小子,你吓到丫头了。」陆奶奶打了陆淮一巴掌,随后转头对我说,「丫头坐,在奶奶这,不要那么拘谨。」
我乖乖坐了下来,没有动眼前的碗筷。
「奶奶刚刚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陆淮语气很不爽地开口。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没听到奶奶话不爽还是他被奶奶打了不爽。
「抱歉奶奶,太饿了,没注意听。」我朝陆奶奶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老师说,道歉要诚恳。
只有我知道,并不是太饿了,是怕吃得不够快,有剩饭,被毒打一顿。
依稀记得,刚刚奶奶好像叫我多吃点菜,不要光吃米饭,我听到了,但是反应不够快,所以陆淮才会叫我一声。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的,额头已经冒出薄汗了。
吃完饭我回到了我外公留下来的老房子。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礼貌性地朝陆淮微微弯了弯腰,表示感谢。
陆奶奶让我住一晚再走,我没同意,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了,就让陆淮送我回来了。
「你确定要住这吗?」陆淮皱了皱眉。
我转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三年没有人住了。
已经杂草丛生了。
我朝陆淮点了点头。
除了这里,我没地方可去了,身上也没钱,身上穿的这套衣服,还是三年前的。
戒瘾所里面的服装都是统一的,所以这套衣服才能保留到现在。
我伸手去拔地上的草,里面的动物似乎被惊扰到了,都串了出来。
蟑螂,老鼠,还有一条偷懒的蛇,没动,趴在墙角那里。
如果换做以前,我估计直接跳到陆淮身上了。
现在的我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这些动物,打算找条棍子把蛇赶走。
陆淮直接把我拉上了车。
「怎么了?」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我才注意到陆淮没走。
「你没看到那里有蛇吗?」陆淮语气臭臭的。
哦我忘了,陆淮也怕这种软体动物。
「我看到了,没事的,我拿棍子把它卷走就行了,你要是怕的话,先回去吧。」我反倒安慰起陆淮来了。
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但是陆淮上锁了,他直接把车开了出去。
我坐在副驾,吓得直接扣紧安全带。
「你…你要带我去哪?」
陆淮没应。
我也没再问。
我被陆淮带去了他的私人住所。
他一句话没说,直接把门关上了,我出不去,有密码。
而他则跑去洗澡了。
应该是看到那些软体动物,浑身不舒服了。
我规规矩矩坐在客厅上。
大概一个小时,陆淮才下来。
他穿着睡衣就下来了,头晚.晚.吖发也湿漉漉的。
我只知道非礼勿视。
「房子收拾好了你再去住,今晚先住这。」
陆淮向我解释着。
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还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房子很大,我一个人,估计搞到后半夜都搞不完。
他走了过来,我站了起来,像个小厮一样站在一旁。
陆淮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和他对视。
「戒掉了?」陆淮脸上出现了一抹探究。
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我这三年的不尊重。
当天晚上我就做噩梦了。
梦里有好多双眼睛。
仇恨,厌恶,恶心,嫌弃……
都来自同一人,陆淮……
4
第二天,陆淮去上班的时候,我让他顺便把我送到了市区。
只要我不烦着他,一切都好说。
我看着花店门口的招聘信息,也不知道老板要不要像我这种没有学历的?
我大学读到一半就被陆淮送进去了。
「你要应聘吗?」许是老板发现我一直盯着招聘信息,又不进去,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我点了点头。
老板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出头的样子。
看着挺好相处的。
工资三千,不需要任何学历什么的,只要每天准时到店里帮忙就行了。
我向老板预支了一千块,没有钱,就什么也干不了。
明天正式上班,这老板倒也不怕我卷着一千块跑了。
去二手车店买了一辆二手的电动车。
花掉了四百块。
换做以前,我压根不把这四百块放在眼里,可如今,这四百块还是我砍了价的。
我也不是没有爸妈,三年前这件事,家里人为了保住公司和家族的声誉,不要我了。
而唯一疼爱我的外公,也早就离我而去了。
如果外公还在的话,我是不是也不会沦落至此?
我摇了摇头,把这些没用的想法摇掉。
我骑着电动车回到了外公留下来的老房子。
房子外面的杂草已经被陆淮叫人收拾干净了。
里面到处布满了灰尘,蜘蛛网。
收拾了四个小时才把房子收拾好,但是里面的东西好多已经不能用了。
打算把没用的东西搬出去丢掉,一个没留意,摔了,东西落了一地。
而我,一身的狼狈。
不光摔到了膝盖,而且,浑身脏兮兮的,都是灰尘。
眼前出现了一双皮鞋,不用抬头我都知道是谁的。
缓缓站了起来,膝盖有点痛。
「陆先生,有什么事吗?」我从阿淮叫到了陆淮,再从陆淮叫到了陆先生。
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那个地方,我不想进去第二次了。
「奶奶叫我过来看一看。」陆淮皱着眉开口。
「你回去跟奶奶说,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我。」说完我便蹲了下去,继续收拾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摔了一下,东西更散了。
陆淮拎着我后脖的衣领,只听撕拉一声,我的衣服成了碎布。
衣服还是昨天的衣服,已经放了三年了,轻轻撕扯一下就烂了。
「陆先生,请自重。」我捂着衣服,语气有点不是很好,晚.晚.吖幸好是后背撕烂了。
但我只有这一件衣服了,还没来得及买,这让我怎么上街去买?
但陆淮的关注点却在我后背的伤上,「你后背怎么回事?」
「我不听话,老师打的。」说得云淡风轻,好像被打的不是我。
「活该。」陆淮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我用余光看了眼后背,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新的旧的都有。
用鞭子抽的。
最新的伤疤应该是前几天打的吧,具体是哪天,我忘了。
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5
我去衣柜里找了件衣服,都是灰尘,抖了抖,毫不犹豫地穿了上去。
不一会,我就感觉后背有点痒,伤口那里。
可能感染了。
出门去买衣服的时候,陆淮又回来了。
他又回来干嘛?看我笑话?
他把手里的衣服丢给我,让我穿上。
我不肯,他也是个有女朋友的人,给别的女的买衣服,不好吧?
哦不,三年了,应该成他妻子了吧?
不过,这都不关我的事。
陆淮拽着我进了房子。
我乖乖端坐在椅子上。
而陆淮则拿着酒精和药酒为我擦拭着后背。
有点刺痛,但是我没发出声音。
这点痛算什么?
比这痛百倍千倍的我都体验过了。
「为什么这一条打在了腰上?」陆淮指了指我的腰,那一条伤疤异常地丑陋。
以其说是在腰上,还不如说是在肾上。
我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那他们为什么打你?」陆淮替我拉下衣服,开口询问道。
我已经换上新的衣服了。
「因为我不乖哦。」像是怕他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但是你放心,我现在很乖了哦。」
「你为什么不乖?」似乎没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又追问了一句。
「吃饭的时候掉了一颗饭,被老师发现了。」我现在的模样要多乖有多乖。
只见陆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我不知所措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半响他才缓缓开口。
「除了后背,他们还打你哪里?」
我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其实不是打后背,是我卷缩起来,他们只能打到我的后背。
「很晚了,你快点回去吧。」我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我感觉很窒息。
而且,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你也说了,很晚了,今晚就先不回去了。」陆淮思索了一会,丢出这么一句话。
……
我除了早上在陆淮家吃了一顿,到现在都还没吃。
拿出中午买的菜,用这里的灶生了把火,随便煮了点。
幸好外公不怎么用煤气罐,不然,饭都没得吃。
「这里不是戒瘾所,你不用吃那么快。」我闷头吃着饭,耳边传来陆淮的声音。
但是我已经扒拉完了,而陆淮碗里的饭刚吃两口。
我都已经习惯了。
陆淮睡在我的房间,我睡在外公的房间。
后半夜我感觉膝盖火辣辣地疼,后背也是。
而且脑袋也晕乎乎的。
6
再次睁眼,入眼的是白色天花板,还有浓浓的消毒水味。
我晚.晚.吖没管我为什么会在这,我只知道我上班要迟到了,第一天就要迟到了。
我蹑手蹑脚地穿好鞋子,生怕把睡着的陆淮吵醒。
「你去哪?」
我刚走到门口,就传来陆淮一副没睡醒的声音。
「我找了份工作,要迟到了。」我如实回答。
「你知不知道你发烧了?」
陆淮好像有点很不满的样子。
是因为我生病了然后他出的医药费吗?
「陆先生你放心,我发了工资就还你医药费。」随后还朝他鞠了鞠躬,态度诚恳,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幸好赶上了。
今天正好是520,花店很热闹。
我只负责收钱就好了,因为目前啥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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