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抱着何雪莹，毫无顾忌冲了出去。
张芷嫣垂下的手颤了颤，凝着男人紧张的背影，泪满盈眶。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张芷嫣被警卫员‘请’回了屋。
门被关上，她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泪水大颗大颗滴落。
这一晚，江至远一直没回来。
张芷嫣就这么在地上坐了整夜。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打破沉寂。
张芷嫣木然的脸终于松动。
她撑起僵硬的身子，拉开门，当看到门外的人时，瞳孔骤然紧缩：“阿妈？”
心心念念的阿妈此刻站在门外，她提着个大布袋，沧桑的脸满是汗。
“芷嫣，你瘦了好多。”张母眼中满是慈爱。
张芷嫣看着她斑白的头发，眼眶瞬间红了。
她来随军前，阿妈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这才一年就白了这么多。
两辈子的思念让张芷嫣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阿妈。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泪水险些决堤。
张芷嫣终于再一次清晰明白重生的意义——
她要弥补上辈子的亏欠，好好照顾阿妈！
母女两人抱了很久，直到张母拍了拍她的后背，张芷嫣才不舍退开，拉着人进了屋子。
刚坐下，张母粗糙的手就抚上她的脸颊：“妈给你带了肉过来，等会儿给你做红烧肉，好好补补……”
看着阿妈更加消瘦的脸，再想起上辈子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张芷嫣鼻子一阵发酸：“妈，您怎么过来了？”
“上回打电话，感觉你不是很开心，我就特意过来了看看。”
说着，张母往房里头看了看：“至远呢？你们俩还好吗？”
张芷嫣面色一僵。
她不知道怎么跟阿妈说自己要离婚的事，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婚女人不如草。
她强扯出笑：“至远训练去了，我们感情挺好的，等他休了假，还打算带我回桐州。”
才刚说完，有人突然出现在门口。
“张芷嫣，江团长举报你涉嫌故意杀人，让你我们去接受调查！”
张芷嫣脸色大变，身边的张母脸色更难看。
她握紧张芷嫣的手，把人护在身后，疾声反驳：“杀人？同志你们可不能污蔑人，我女儿从小到大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呢？”
“你们一定弄错了！”
张芷嫣凝着挡在自己面前苍老的声音，又是温暖又是心酸。
她强作镇定，温柔安慰：“阿妈您别急，只是一些误会，我过去说清楚就行，别担心。”
安抚完，她才白着脸跟着人出去。
一路朝前走，烈日当头，张芷嫣却觉有股寒意渗进了心底。
江至远居然说他涉嫌故意杀人，难道真想王秀芳说的，他要开始所谓的‘大义灭亲’吗？
这时，何雪莹的声音忽然传来——
“至远，我真的没事，你不用特意叫车来送我回去的。”
张芷嫣停下脚，抬头望去。
只见江至远扶着何雪莹站在吉普车旁有说有笑，亲密的样子刺的她双眼发疼。
当看见她，何雪莹脸上羞涩的笑瞬间消失。
江至远也看了过去，神色微沉地把何雪莹扶上车：“回去吧。”
何雪莹点点头，暗暗朝张芷嫣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车子远去，张芷嫣看着江至远冷硬的脸庞，出来时的憋屈化成了怒火。
“何雪莹明明没事，你为什么让人在我妈面前说我故意杀人？我妈身体本来就差，她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她从没有过的强硬让江至远脸色骤沉：“你这是在指责我？”
张芷嫣倔强看着他，难道她说的不对？
江至远脸色越来越难看：“犯了错就该接受处分。”
说着，看向带着她过来的人，冰冷吩咐：“关她禁闭，让她好好反省。”
张芷嫣终于忍不住红了眼：“江至远，我不是你的兵，我是你妻子！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
“你就算不喜欢我，可我妈也是你的长辈，她千里迢迢来看我，要是因你关了我而气坏她的身体，你难道不要负责？”
一字一句，越说，江至远眸中愠色越浓。
一旁的警卫员看不下去，小心调解：“团长，老太太来时的脸色的确不大好，而且何同志也没什么大碍，不然算了……”
话还没落音，就被江至远一个冷眼堵住了嘴。
随后，江至远冷着脸朝回走。
警卫员识趣让人放了张芷嫣。
回去的路上，张芷嫣始终跟江至远隔了三步远，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家门口，张芷嫣远远就看见阿妈站在太阳下，脸都被晒白了。
她还没过去，阿妈就跑了过来，紧紧握起她的手：“芷嫣，你没事吧？”
说着，又望向她身后的江至远：“至远，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芷嫣涉嫌故意杀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见状，张芷嫣唯恐男人说出什么坏话，抢先说：“没事儿，都是误会，您看他不是陪我回来了吗？”
“您身体不好，太阳又这么大，万一中暑了怎么办，进屋吧。”
听了这话，张母才松了口气。
江至远倒是没有拆台。
三人一块上了楼，或许是因为顾及长辈影响升职，江至远难得留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张母不断给两人夹菜，笑眯眯提醒：“至远，芷嫣，不是妈催，你们结婚也快一年了，也时候要个孩子了。”
张芷嫣手一顿，她捏紧筷子，抢先回答：“妈，我们都还年轻，这事不急。”
已经提了离婚，她早就没了要孩子的心思。
张芷嫣看向身边的江至远，只看他冷着脸，没有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顿觉气氛压抑了许多，这顿饭吃的也没什么滋味。
晚上，天空飘起了雨。
张母准备睡觉，张芷嫣想陪她，却被推向江至远的房间：“别跟我耗时间，至远成天训练，你要乘着他得空多陪陪，不然孩子哪儿来？”
在张母的注视下，张芷嫣只能硬着头皮进了房间。
一进去，便见江至远正坐在床上擦着湿发。
他赤着上身，裤头皮带松环着腰，水珠覆在古铜色的皮肤上，随着他的动作，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极具力量感。
四目相对，锐利的黑眸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男人审视的目光，张芷嫣心微微一滞。
她关上门，在对方满含冷意的眼神中，僵硬开口：“我妈要我过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
江至远没有说话，把毛巾一扔，径自躺了下去。
张芷嫣突然局促起来：“给我条毯子就行，我睡地上。”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他如炬的视线从没离开过自己。
但见江至远似乎没有抗拒的样子，张芷嫣浅浅松了口气，小心避免碰到他，探身过去拿毯子。
就在她刚拿到毯子一角时，手腕猛然被狠狠攥住，她脱力一倒，竟恰好吻上男人的心口！
第7章
张芷嫣倏地红脸，还不等她反应，视线天旋地转！
男人高大身躯压着她，投下的阴影将她全部笼罩。
他支着手臂，俊脸慢慢凑近，眼中带着审视：“打从你不叫我哥哥开始，你就变了，为什么？”
张芷嫣怔住，心里五味杂陈。
她并没有变，只是重生过后看清了事实而已。
张芷嫣偏开脸，声音却有些沙哑：“我说了，我只是想成全你跟何雪莹。”
江至远眼底闪过抹愠色，突然俯身下去。
微凉的双唇像含着火，铺天盖地落在张芷嫣的脖颈，搅得她下意识推搡身上的男人，对方反而扯开了她的衣服。
她的拒绝或许在他看来，或许根本不重要。
呼吸一下比一下难堪，张芷嫣干脆合上眼不挣扎也不回应。
‘轰！’
响雷刺破夜空，雨越来越大。
忽然，张芷嫣感觉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她诧异睁开眼，正好迎上江至远幽暗的眼眸。
他冷不丁丢下一句：“我还不至于强迫一个女人。”
说完，江至远抽身躺下。
张芷嫣依旧一动不动，她看着天花板，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涌上心，压得她胸口闷堵。
半晌，她才背身面对着墙，环抱着双臂闭上眼。
雨还在下，张芷嫣却开始做噩梦。
梦里，她又坐在了上辈子回桐州的车上，途径黄河旁的国道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不要！”
可伴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车子坠入河水，血光中，她恍惚看见阿妈死不瞑目的眼……
“阿妈……”
“张芷嫣！”
一道含着愠怒的声音将张芷嫣惊醒！
江至远低看着惶恐抱进自己的人，眉目紧拧：“你到底怎么回事？你在怕什么？闹什么！”
张芷嫣眼底惊惶未褪，她逼着自己松开手，双唇却颤着说不出话。
那种濒死的痛，好像还横在她的心口。
微弱的光线下，她细腻的皮肤白的发光，不用刻意去看，也能看到她松垮衣领下的沟壑春光。
江至远顿觉喉咙发干，浑身的血液也不自觉往下腹冲去。
他沉下脸，索性下床闷头离开。
张芷嫣回过神，江至远早就不见了。
她默默捏紧了毯子，靠着床头喘息。
为什么会接二连三梦见上辈子，难道是上天警示她快点离开这里吗？
……
天亮。
吃早饭时，张母突然说：“芷嫣，妈过几天就回去了，你以后跟至远好好过日子……”
张芷嫣忙放下碗，下意识挽留：“怎么就要走了？您难得来一趟，我都还没有仔细陪陪您。”
看着阿妈脸上显露的病容，她强撑起笑，握住对方的手。
“阿妈，你不是说南方的山水都看腻了，想去看看黄河吗？您难得来一次，明天我就带你去看看？”
张母本也不舍，抬头爱怜摸着她的头，笑着点头：“好，那阿妈看了黄河再走。”
吃完早饭，张母把温在热锅里的饭盒拿过来，塞到张芷嫣手里：“昨天我听人说这里食堂伙食不太好，至远每天那么累，你去给他送些好吃的补补。”
张芷嫣拗不过，只好妥协，拿着饭盒准备去团长办公室，谁知道刚出门，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何雪莹和江至远的对话。
“至远，我其实可以自己去食堂，不用你过来送饭的。”
她呼吸一凝，连忙关上门不让里头的阿妈听见，紧接着，江至远清冷的声音传来：“举手之劳，你好好休息。”
未几，脚步声响起，张芷嫣刚要躲进拐角，却来不及，撞见下楼的江至远。
四目相对，她捏着饭盒的手慢慢收紧：“我……”
然而，她才刚开口，江至远就像没看见她似的下了楼。
一种难以言喻的狼狈袭上张芷嫣的心。
她靠在拐角深吸着气，看着男人走远，慢慢平息着难堪。
但胸膛那种被压着的沉闷感总挥之不去，等她想好了说辞，才走出拐角，推门进屋。
可刚推开门，她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阿妈闭眼倒在地上，嘴角还大股流着血！
第8章
‘砰’的一声，饭盒掉落在地。
“阿妈！”
张芷嫣扑过去，惊慌扶起张母，慌的整个人都发颤：“阿妈？你醒醒！别吓我！阿妈——”
她不敢耽搁，连忙将人送去最近的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抢救，张母终于被推出抢救室。
病房里。
张芷嫣握着张母冰凉的手，红着眼看向医生：“医生，我阿妈到底怎么了？”
医生面色凝重：“病人被查出中期胃癌，但这里没有条件治疗，如果尽快转去大医院，也许还有治愈的机会。”
张芷嫣心一下揪成了一团，止不住的疼。
该来的还是来了……
张芷嫣脸颊贴着阿妈的手，哑声呢喃：“妈，芷嫣马上带你去大医院，这辈子我一定好好陪着您……”
打定了转院的主意，她立刻回家收拾东西，带上所有需要的证件。
半个小时后，收拾好后，她刚开门，就看见穿着作训服的江至远走上楼来。
她愣住，双腿突然挪不开步。6
见她拎着包，手里还拿着证件，江至远神色一沉：“你又要去哪儿？”
凌厉的目光刺的张芷嫣呼吸发窒：“……你回来的正好，我妈生病了，我想带她去大医院治病。”
江至远没让路，只冷漠盯着她。
张芷嫣心里惦记着医院的张母，顾不得跟他纠缠太多：“如果你忙的话，那等我回来再说吧。”
擦肩而过时，手猛地被攥住。
她错愕抬起头，看着男人幽沉的眸子：“你……”
话还没说完，江至远直接把她拉回了屋，‘砰’的关上门。
“张芷嫣，你还要闹多久才肯消停？”
张芷嫣心狠狠一抽：“我到底闹什么了？又怎么样才算消停？”
江至远皱起眉，看起来不相信她。
张芷嫣看着男人眼里的冷漠，痛苦中浮起不解。
她很想知道，他对这段婚姻到底有没有抱有一丝愧疚？
可现在俨然不是介怀这些的时候。
张芷嫣抑着胸腔的钝痛，冷静述说：“江至远，我真的没有和你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自本心。”
“打从你接何雪莹过来开始，我就知道你从没放下过她，你因为跟她赌气才娶了我，我也认了。”
“可我现在真的不想继续了，我阿妈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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