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封玉衡经过的地方，便能听到许多的议论。
“听说了吗，封府要有新的夫人了？”
封玉衡握紧刀柄，沉着脸踏进锦衣卫，议论声顿时停止。
“大人，我有事找您，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莹出现在他身后。
“公事便在这里说。”
封玉衡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一脸为难，便转身离开。
情急之下，夏莹朝他冷漠的背影喊道：“是有关已逝的封夫人的事。”
封玉衡挺住脚步，转身。
半个时辰后。
封玉衡随夏莹到了离封府需要一个时辰路程的医馆。
他抬头望着里面，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甚？”
夏莹仰头，认真道：“我找遍了所有的医馆，才找到了这间医馆，玉儿口中，经常为封夫人诊脉的便是这间医馆里的王大夫，夫人的病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封玉衡蹙眉，站在原地。
里头的王大夫视线不小心瞥到外面的封玉衡，便主动走了出来。
封玉衡名声在外，他认出来也不奇怪。
他也时常关注外面的传闻，没想到那封夫人最终还是去了！
王大夫拱手作揖：“封大人，可有事？”
封玉衡面容冷酷，仿若冷面阎王。
夏莹问话：“我问你，封夫人可是经常找你诊脉，她的病情究竟如何？”
“封夫人不是去了吗？”
王大夫疑惑抬头，却对上封玉衡冰冷的视线。
“你只管回答。”
“回大人，夫人从小便患有心悸，只要保持心情舒畅，不经历大悲大喜，便可性命无忧，近三年来，病情急剧恶化，郁结于心……”
寒光一闪。
封玉衡一脸怒意的抽出刀来，架在大夫的脖子上。
“你说得可是真话？”
王大夫吓得腿脚一软，跪在地上求饶：“大人，草民说的绝无半句虚言。”
封玉衡陡然腿软，踉跄着退后两步。
原本她性命无忧，近三年来，便是说，是在嫁给他之后，病情才急剧恶化。
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她。
回府的路上，封玉衡便消沉起来。
路过酒肆，便进去买了烈酒，大口大口的往下灌，酒水洒湿了衣襟，也浑然未觉。
借酒消愁，愁更愁。
夜色渐晚，封玉衡还穿着官袍，官袍凌乱，怀中抱着一瓶酒，跌跌撞撞的回封府，不知不觉中便走到了竹院。
曾经楚长珺住的竹院不管多晚，他回来的时候，总会亮着一盏灯。
可现在，人走茶凉……
楚长珺真的不要他了……
忽然，封玉衡迷离的双眸映照出两抹黄晕，竹院里亮起了灯，里面有动静传出。
封玉衡眼睛亮了起来，双眸片刻清明。
她回来了！
想也不想，他狼狈抬脚进入院内，推开门的那一霎那，失望扑面而来。
屋内空荡荡的，一群小厮在洒扫。
封玉衡蹙眉问道：“这里的东西去哪了？”
“都……已经烧掉了。”
封玉衡狠狠一震，顺手揪住回话小厮的衣领。
“谁要你们这么做的？谁准许你们这么做的？”
“大……大……大人，是老夫人吩咐，新夫人将来进府，旧夫人东西不需要留着了。”
“谁要娶妻？谁告诉你我要娶妻了？”
封玉衡甩手，周身气压骤降十度不止，将小厮推开。
“滚，都给我滚，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竹院！”
正在洒扫的小厮们纷纷逃也似地离开。
“站住！”
这时，封玉衡看到一个小厮抱着一个黑色的的木盒，厉声呵止。
封玉衡一把将木盒夺了过来，紧紧的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他上前两步，结果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木盒里的信笺散落一地。
封玉衡随便捡起一封，竟然发现这是楚长珺写给他的，是落款是半年前。
“封玉衡，如果我死了，不知道你会不会为我伤心，只可惜，不管你伤不伤心，你都看不到……”
第十四章 终究是后悔了
封玉衡的心传来剧烈的疼痛，渐渐的向四肢蔓延。
他又捡起一封，依旧是楚长珺写给他的信，落款是三年前。
“今天，我终于嫁给你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报恩而娶的我，但是我一定会好好的当封夫人，当你的妻子，让你永无后顾之忧。”
封玉衡能感觉到她写信时的欣喜，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希望。
可那个时候，他给予她的只有冷漠。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便相顾无言了。
封玉衡发疯似的，又捡起一封，落款是半年前。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我不能拖累你……”
封玉衡记得，从半年前开始，她便开始闹着要他休妻，他以为她是不满自己对她的冷淡。
封玉衡眼角猩红，似有眼泪从眼眶里出来。
三天后。
封玉衡已将自己关在竹苑三天了，整整三天，滴水未沾。
封倩看不过眼，闯进了竹院。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熏得封倩直蹙眉头。
今日阳光正好，封倩推开门，和煦的眼光洒进阴暗的屋内。
封玉衡仰躺在床榻上，四周是四散的薄纸，杂乱无章。
阳光直直的照在封玉衡的脸上，封玉衡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猩红。
封倩对上他猩红的眸子，吓了一跳。
之前几日，哥哥还和没事人一样，不为嫂嫂戴孝，还要娶新人。
她那时当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封玉衡冷心冷情，不会为任何人动情。
可现在，她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封玉衡仿佛没看到一样，兀自举起酒瓶，对着瓶口痛饮。
“别喝了！”
封倩心里，愤怒和心疼交织，奋力从自己哥哥手里抢过酒瓶，利落的往地上砸。“哐当——”一声，砸破了静谧的空气。
封玉衡毫无反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封倩低沉着道：“哥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空气仿若凝固。
封玉衡遮住眼幕，仰着头，一句话从他唇畔溢出：“我后悔了……”
封倩抿唇，气愤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如果在当初嫂嫂离开荆州的时候，你便知道后悔，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封玉衡的心脏抽疼，眼帘被遮住，看不清神情。
封倩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愤，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扔在他身上。
“这是当初在荷院，你落下的遗书，我已经看过了，嫂嫂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就算你对她冷淡，厌恶，她从来都是无怨无悔，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自请离去，一个人回到荆州等死。”
“她孑然一身，死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啊！”
说着说着，封倩眼眶红润，伤心地哽咽道：“但是你现在要娶新的夫人了，男人都是薄情的，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承认，你对我嫂嫂有心。”
“为什么你明明爱她，却不承认，就因为是嫂嫂用楚家对你的恩情胁迫你娶她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谁又能逼你娶她！”
封玉衡崩溃了，忽而大笑，忽而悲伤。
原来如此……若他真的不愿意，谁又能逼他娶她！
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吗？
封倩不明所以，只觉他冥顽不灵，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大声吼道：“是你，对不起我嫂嫂！”
一字一句的控诉，击溃封玉衡最后的心防。
封倩哭着跑了出去，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封玉衡睁着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
他的心脏抽疼得厉害，几乎要窒息了，手摸起一块碎片，紧紧的攥在手心，很快，血液便顺着十指的缝隙流出。
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封玉衡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谁也没看到，那手腕上的佛珠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睡过去时，他心中无比悔恨地想：如果一切能重来多好。
第十五章 回府养伤
“主子，醒醒。”
封玉衡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猛地睁开双眼，只感觉浑身都疼。
他看着头顶白色的帐子，恍惚了一会。
是谁把他搬来床上了？
“主子，该喝药了。”
封玉衡被肖勇扶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沿，开始喝药。
“不喝，拿走。”封玉衡低沉开口。
喝药还有什么意义？
封玉衡侧过脑袋，牵扯到身上的伤，他抬起左手捂住胸口，忽地瞥见自己空空的手腕。
他一愣，急忙问道：“灵山寺方丈给我佛珠呢？”
肖勇一脸疑惑：“什么灵山寺？主子，您不是从来都不带佛珠吗？”
封玉衡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女子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封大人，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莹。
封玉衡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半年前，他受过一次重伤，当时想到府里的楚长珺，要是知道自己受伤，定是要哭哭啼啼，担忧这，担忧那，便决定留在府外养病，将近一月未曾回府。
可楚长珺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寻了过来，被他训斥了一顿。
回府之后，楚长珺便第一次提出要他休妻。
他现在竟然是回到了半年前？
封玉衡专注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串佛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中回想起那方丈的话“带上它，施主会见到想见之人。”
在他奔溃的瞬间，他便在想要是一切能重来……
封玉衡眼眸泛亮，忍不住一阵激动。
难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因为那串佛珠。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夏莹看着封玉衡变换莫测的脸色，一脸担忧上前。
封玉衡意识到自己可能回到了楚长珺死后半年前之时，便一脸喜色，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是真的，待会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可刚一站起，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封大人——”夏莹一脸紧张，搀扶着他。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衣袍的那一瞬，封玉衡便厌恶的蹙起眉头，还没挣脱开，门口倏地传来“哐当——”一声。
屋内三人齐齐望过去，只见楚长珺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贝齿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他和夏莹接触之处。
封玉衡的心也随之漏了一拍，一股闪电般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四肢。
是真的，是真的！
原来，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所接触时，是如此伤心。
记得那时，她的表情也是如此。
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恍惚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
想到这，封玉衡胸口又开始抽疼起来，他连忙挣开夏莹的双手，朝着楚长珺的方向而去。
“楚……”
一开口，封玉衡便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呼喊过她的名字。
楚长珺转身便跑走了。
封玉衡追到门口，楚长珺已经不见踪影。
他撑在门框上，脸上血色尽失，目光望着楚长珺消失的方向，近乎贪婪。
重来一次，他定然会好好疼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帮她治病，长命百岁。
“封大人，您伤得太重了，还是回床上休息吧！”夏莹上前来提醒道，依旧想要扶封玉衡。
这次封大人可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自当好好关怀他。
虽然她知道封大人不喜人触碰，但封大人都为了救自己受伤了，应当不会厌恶她的触碰。
谁知封玉衡将手收回，冷冷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夏莹尴尬的收回手，只得用眼神示意肖勇上前扶封玉衡去休息。
封玉衡瞥了他一眼，道：“回什么床，本官要回府养伤。”
第十六章 背后藏什么
封玉衡的话一出，肖勇和夏莹都愣住了。
不是都传封大人和封夫人感情不睦，封玉衡就算是受伤也不愿意回府养伤，更何况刚才明显就是行踪被不喜的人探查，他该生气才对。
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要回府养伤了？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封玉衡蹙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肖勇。
自己的随从，怎么这么不聪明。
“可是您的伤大夫说不宜移动。”
“速去准备马车。”
半个时辰后。
封玉衡乘坐马车径直进了封府，停在竹院门口。
他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着熟悉的竹院，心中感慨万千，深呼吸一口，才抬步走了进去。
阳光明媚，道路两旁的竹子生长茂密，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竹叶飘落在地上，下人在院子里洒扫。
一片生机。
封玉衡不由在肖勇的搀扶下加快脚步，停在了门口，他便推开肖勇自己站立着，有些紧张的整理整理了易容。
肖勇悄悄掀起眼帘。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自己的仪容了，莫非是开窍了？
门内。
楚长珺正在书桌旁，不断的写着什么，只看到开头“休书”二字格外的明显。
虽是不想拖累他，希望他能寻觅更好的良人，可真的见到那样的画面，心中便翻涌起屈辱和伤心。
她还记得新婚之夜，揭开盖头，还没来得及欣喜，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上前挽留，抱着他的腰，便被他一阵嫌恶的挥开。
成亲已两载有余，却从来没有近过自己夫君的身。
想到此处，楚长珺心底情绪翻涌，喉间一阵痒意，轻咳了两声。
心口一阵悸痛，楚长珺倏然脸色苍白，忍痛想着。
自己的手也是凉的，怎么焐热他的心呢？
封玉衡听到里间传来的咳嗽，神情一紧，连忙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
“姑爷，您怎么回来了？”
玉儿惊讶的声音传进楚长珺的耳朵。
封玉衡进到内室，便见楚长珺匆忙将正在书写的纸藏在身后，微微朝他福身。
该有的礼仪未曾少。
封玉衡见状微微蹙眉，以前从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多余至极。
他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心地询问：“你身体如何了？”
楚长珺看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心底发烫，但更多的是不适应，身体一僵，怔怔地答道。
“夫君不必担忧，妾身很好。”
“那便好。”封玉衡端详着她的面色，脸色些许苍白，却不似前世即将离世那一月的病态。
只要好好休养，不经历大悲大喜，心情开怀，便能安然度过难关。
封玉衡松懈着注意力转向她藏在背后的手。
“你背后藏的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温和，似乎真的只是好奇她身后在藏着什么。
楚长珺悄悄掀起眼帘打量着他，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还没想明白，便陡然听她一问，心底咯噔一下。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楚长珺硬着头皮将休书递到了封玉衡面前。
“妾身自知配不上大人，自请下堂！”
封玉衡看着这封休书，呼吸一窒，双腿失去力气，狼狈后退两步。
随即他捏紧了手，在原地站定，面上一派镇定地模样：“封家从来没有休妻的先例。”
这只ӽɨռɢ是借口，但是架不住一点也不好说话。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不侍姑婆，就算你不休妻，我朝律例也不容忍。”楚长珺为了让封玉衡休掉她，不惜诋毁自个。
封玉衡见她如此决绝，便明白她的决心，颤抖着手去接休书。
无子……此事并不是她的错，是他从未曾碰过她。
身患恶疾……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不介意，往后一定会治好的。
就算没有孩子，他也要定了她！
就在手即将要摸到休书之时，封玉衡忽然虚弱的跌坐在旁边的绣墩上，扶着受伤的肩膀，白色的月袍逐渐被染红。
“夫君，你没事吧？”
楚长珺一脸担忧，连忙上前搀扶，扶完才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他。
恨自己不成器，明明都已经放弃了，却还忍不住关心他。
想要松手，可封玉衡整个人顺势靠在她身前：“休妻的事，待到我伤好了再说。”
第十七章 换药
竹院。
楚长珺看着封玉衡肩膀上越来越多的血，一脸的紧张和慌乱，手紧紧的揪着月白色的帕子，转身道。
“我去叫大夫。”
封玉衡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缓缓开口：“不用请大夫……”
手腕也太细了，一定要多补补。
“可是你流血了。”
封玉衡却缓缓的牵起唇角：“烦请夫人帮我换药。”
看着她为他担心的模样，即使流再多血，心中依旧泛着甜意。
刚那一封休书，仿佛让他有一种再也回不到过去的窒息感，担忧她收回了对他的心意。
可现在看着她为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他便庆幸。
一切还来得及。
楚长珺扶着封玉衡来到床边坐下，封玉衡便开始脱外衫递给她。
她接过外衫放在架子上，转过身来去接另一件，目光触及封玉衡赤裸着上半身，
“哗”的一声，衣服便掉在了地上。
楚长珺连忙转身，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想起封玉衡匀称的身材，宽肩窄腰，脸上出现一抹潮红。
她今天见到的已经是寻常见不到的了。
今天的封玉衡实在是太反常了！
这时，身后再度想起封玉衡低沉的声音。
“夫人在想什么？再不帮为夫换药，你就直接当寡妇了。”
“没想什么，夫君，妾身见不得血，还是让肖勇帮你换药吧！”
楚长珺找了个借口，慌忙逃离现场。
直到跑出竹院，她才撑着墙壁，大口的呼吸着。
他只不过是让她帮忙换药，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楚长珺，不可自作多情。
楚长珺再心中告诫自己。
“嫂嫂，你怎么在这里？”这时，封倩高兴地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长珺转过身，恢复如常：“夫君在换药，我便出来了。”
封倩瞧了瞧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才凑到楚长珺耳边说。
“嫂子，我听说大哥这次是为了救一名女锦衣卫才受伤的，你要抓住这次机会，好好照顾大哥，他一定会对你有所改观的，不能让外边的小狐狸精有机会。”
楚长珺闻言，心中旖旎尽散。
她望着十分为自己着想的小姑子，心中酸涩不已，缓缓启唇：“倩儿，怎么胡乱说别人是狐狸精，至于你哥哥喜欢的谁，是他自己的事。”
封倩甩了甩帕子，嘟着唇。
“我明明就觉得哥哥是喜欢嫂嫂的，就是不承认。”
“倩儿，不许乱说，待会你哥哥又要罚你面壁思了。”楚长珺压下心底的酸涩，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让她不要乱说话。
曾经，封倩是当着封玉衡的面说这话的，当场封玉衡便沉下脸来，罚封倩禁足，抄了足足一月的《女德》和《女戒》。
“那是他恼羞成怒。”封倩敢用下半辈子的幸福担保，绝对不会出错的。
可看着嫂嫂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叹气妥协。
“好嘛，好嘛，我不乱说，不过嫂嫂，你还是快去照顾哥哥吧！”
封倩狡黠的眨了眨眼，不给楚长珺拒绝的机会，便将她重新推进了竹院。
此时，肖勇已经利落的帮封玉衡换完药了，又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汁进门来。
“先放到一旁。”封玉衡坐在楚长珺常常躺着的软榻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头也没抬。
鼻尖耸动，一股檀香味沁入鼻尖。
封玉衡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望向楚长珺，眉头舒展。
“夫人，你回来了。”
楚长珺点点头，捡起一旁的绣品，和封玉衡隔着一段距离，看似认真，实则目光不时的撇向封玉衡和那碗冒着热气腾腾的药。
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封玉衡岂能察觉不到她的目光，心底暗笑，嘴上却吩咐肖勇道。
“肖勇，我不想喝，太苦了，拿去的倒掉吧！”
楚长珺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道：“夫君，一定要喝药。”
封玉衡眼前一亮。
“只有夫人喂我，我才喝。”
第十八章 分床睡
楚长珺垂着眼帘，细心的把药吹凉，再送进他的嘴里。
“谢夫人。”
封玉衡紧盯着楚长珺静谧的面容。
楚长珺一点也不适应，不管是他对她道谢，还是他如今看她的眼神。
他的身上还有为别的女人受的伤，压住心底快要溢出的酸涩，微微低头躲开视线。
索性，药很快就喂完了，她借口收拾碗筷，便出去了。
夜幕降临，封玉衡等着楚长珺上床睡觉，谁知她迟迟不见踪影，等了许久才见她和玉儿拿着被裘进屋，放在一屏之隔的软榻上。
“夫君，你受伤了，妾身睡相不老实，从今日起，便睡软榻。”
楚长珺望着封玉衡黑漆漆的眸子，没有来的一阵心慌，只想逃离，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主意。
封玉衡心底一扼，努力维持着平稳的语气：“好！”
他岔开双腿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膝盖，静静的望着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慢慢来，定能重新挽回她的心。
……
翌日。
如意阁。
是京城最大的为达官贵人提供珠宝首饰的店面。
楚长珺出神的看着眼前的簪子，忽然耳边传来封倩活泼的声音。
“嫂嫂，你在想什么呢？”
楚长珺回过神来，缓缓摇头。
她在想什么呢？
那日，封玉衡要她喂药，可是一想到他身上是为别的女人受的伤，便忍不住心底一片苦涩。
再联想他近日来对她不明缘由的亲近，她更加困扰。
封倩的小脑袋想不到她在想什么，以为她是在看簪子。
“嫂嫂，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簪子？那就买下吧，明日便是兵部尚书家嫡女的及笄礼，你便簪这个簪子，免得别人又说三道四。”
以往，楚长珺出门参加夫人之间的聚会，总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不是挖苦她不得丈夫宠爱，便是挖苦她不掌家中中馈。
楚长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簪子上，簪子并不奢华，上面的点翠是上等的绿翡翠。
她一看便心生欢喜。
“掌柜，我就要这个了。”
掌柜满脸堆笑地夸奖：“夫人好眼光，这点翠簪子是我们店里独一无二的，改日去了宴会，必定让众位夫人艳羡。”
“玉儿，给掌柜结账。”
楚长珺话音刚落，从旁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台面上的簪子拿走。
只听对方爽快的将一张银票放到了掌柜的手里：“掌柜的，这簪子，我们家小姐要了。”
竹院。
肖勇端着满满一碗的黑色药汁进入屋内。
封玉衡缓缓环视屋内，蹙眉问一旁的丫鬟：“夫人还未回来？”
“大人，夫人才刚出去一盏茶的功夫。”丫鬟回答。
封玉衡心中窘迫，面上却不显，站起身来，往外走。
“肖勇，马上随我去如意阁。”
“大人，药……”肖勇提醒。
封玉衡又走了回来，大手将碗端起，也不顾药还冒着热气，一饮而尽，便抬步矫健的走了出去。
根本不复昨日虚弱的模样。
封玉衡刚踏进入如意阁，便听里面传来争吵的声音。
“明明是我们夫人先看上的，都要结账了，你非要横插一脚，怎么那么霸道。”
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似乎是玉儿的声音。
封玉衡心一紧，难道是妩儿出什么事了？
他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只听那丫鬟嚣张地说道。
“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我家老爷是兵部尚书，小姐是兵部尚书嫡女。”
楚长珺不欲做无谓的争端，打算将簪子相让。
“原来是王小姐，这簪子与小姐很配……”
封玉衡见状，抿唇，戾气向周身蔓延，出言打断。
“不管是谁，都不可以欺负我夫人！”
第十九章 给你撑腰
封玉衡瞥着那丫鬟手中的点翠簪子，望着楚长珺，赞美道：“这簪子，更适合你。”
楚长珺与他四目相对，有些飘飘然。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狠狠的跳动，并不是因为心悸。
她并不打算和别人起冲突，嫁给封玉衡后，她便发誓要让他永无后顾之忧。
自然不会和朝廷官员的内眷起冲突，这样只会为封玉衡在朝堂中树敌。
忍一忍，便过去了。
可是现在，横竖是得罪了这位尚书小姐了。
“掌柜的，这簪子我便买给我夫人了。”封玉衡示意，肖勇连忙递上银子。
“可这位小姐已经结了帐了。”
掌柜有些为难。
“分明是我夫人先说好的，却变成别人的，是我理解错了，不是后到后得？”封玉衡当了许久的锦衣卫，审问的气势自是不可说的。
掌柜的也无话可说。
自古只有先到先得，那便也是楚长珺先来的。
那丫鬟脸红了又白，说不出话。
一旁的王小姐顿觉脸色无光，看着周围的聚集的视线，尤其是丫鬟还自爆家门，明日她丢脸的事情便会传遍京城了。
王小姐落荒而逃：“小香，我们走。”
封玉衡厌恶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这丫鬟如此嚣张，全是当主子的纵容。
兵部尚书之女，便是这幅德行，连他妩儿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待两人走后，封玉衡眉宇柔和，第一时间查看楚长珺有没有事。
“妩儿，可有事？”
楚长珺愣住了，屏住呼吸，瞳孔威震。
妩儿？
他在叫她？
封玉衡觉得她这呆滞的模样分外可爱，目光宠溺的看着她，将簪子交到她手里：“这簪子便是你的了，可欢喜？”
全程，楚长珺都是呆滞的。
欢喜？
楚长珺拇指摩擦着簪子，心底复杂。
她自是欢喜的，在荆州的时候，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让出去的道理。
可现在又不一样了，是封玉衡帮她拿回来的。
万千思绪，化作淡淡地一句：“你怎么来了？”
封玉衡目光灼灼地低头看着她：“我见你还未回来，实在是想念得很，便出来寻你。”
楚长珺只感觉心在不停的跳动，脸上出现两抹红霞，最终招架不住，她缓缓的垂下头。
一旁封倩亮晶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看来两人之间暗流涌动，她很识相退场。
“大哥，嫂嫂，我还有事，便先回府了，你们两个逛吧！”
封倩临走前还在封玉衡耳边低语一句，才离开。
楚长珺也不知道他们两说了什么，看着一旁的柔情似水的封玉衡，头皮发麻的移开视线。
但手心却紧紧的攥着那簪子。
封玉衡微微勾唇，他便知道，她会欢喜的。
“妩儿，可还有喜欢的，不用为夫君省钱。”
他牵起风楚长珺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楚长珺第一反应便是挣开：“这不合礼仪。”
“你我是夫妻。”封玉衡牵得更紧。
可楚长珺也更用力的挣扎。
封玉衡想到妹妹的话，另一只空闲的手捂着肩膀道：“你再挣脱，伤口便要裂开了。”
楚长珺的心微微刺痛，却也没有再挣扎，一直沉默不语。
第二十章 生子秘方
尚书府。
宴会现场。
封玉衡因受伤闲赋在家，便陪着楚长珺去参加宴会。
两人一起出现，引得周围一片哗然。
在过去两年间，京中官员内眷从未见过两人同时出现过。
男女不同席，即将分离之时，封玉衡拉着楚长珺交代道，捻起风楚长珺鬓边的发丝，夹在耳后。
“想要回去便遣人来告诉我，我们一同回去。”
楚长珺点点头，便和封倩一同进入厅内。
封倩暧昧的看着封玉衡远走的背影打趣道：“嫂嫂，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大哥简直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你。”
厅内，都是较为年长的长辈，封老夫人也在其中。
楚长珺拉着封倩默默的候在老夫人旁边，听着她们谈话，并不插嘴。
忽然，其中一位夫人的儿媳抱着一个约莫才一岁的孩童进来，厅内风向顿时便变了。
封老夫人一脸高兴慈祥的逗弄小童。
一夫人见封老夫人如此高兴，便打趣道：“我看你儿子和儿媳感情甚笃，也快能含饴弄孙了。”
封老夫人睨了一眼楚长珺，眼底意味不明，而后才看着那夫人道。
“还是你有福气，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报上孙子。”
话语里，全是对楚长珺的埋汰。
楚长珺垂下眼帘，有些失望，但对上众位夫人的视线，还是要强颜欢笑。
那夫人又对封老夫人道：“我这里有一生子秘方……”
楚长珺有些难堪。
这时，一个丫鬟跑进来：“封少夫人，封大人的伤口又复发了，要回去换药，请您跟随。”
楚长珺心底一紧，连忙和封老夫人请辞：“娘，我……”
“去吧，好好照顾玉衡。”封老夫人挥挥手，让楚长珺去照顾封玉衡。
楚长珺匆匆在丫鬟的带领下出了尚书府，进入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她掀开帘子，便对上封玉衡剑眉星目的俊脸，丝毫不见虚弱。
“你……”
“我没事。”封玉衡笑道。
楚长珺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恼，没想到他居然骗她。
封玉衡靠近，温声道：“别恼，难不成其实你更想留在里面听生子秘方？”
楚长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正色道：“谢谢夫君。”
只是未曾想到，封玉衡竟然会知道她不擅长应付催生的场面。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管她有多难堪，事实上，有许多难堪都是来自于他。
他到底是怎么了？
封玉衡黑眸闪了闪，一口一个夫君，总觉得生疏了些。
“我唤你妩儿，不如妩儿也礼尚往来，称呼我玉衡可好？”
表面上听起来封玉衡是在征求楚长珺的意见，却有理有据，不容她拒绝。
楚长珺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向清冷的眼底柔情肆意，里面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她耳边只剩下心“砰砰”跳动的声音，有一种他爱上了她的错觉。
“唤一声来听听。”封玉衡低沉的声音催促道，似乎带着某种引诱。
“阿……”楚长珺启唇，唤了一个字却说不出口了，手紧贴着衣袖，紧张不已。
封玉衡放在大腿上的手紧了紧。
马车内狭窄的空气仿若凝固。
楚长珺叫不出口，气氛尴尬。
而这时，马车内传来外面摊贩的呼喊：“卖糖葫芦了……”
“停车，要一串糖葫芦。”
楚长珺迅速掀开窗帘，大口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
买完糖葫芦重新回到马车，楚长珺才意识到刚才的举动有些粗鲁，特别是在封玉衡面前。
楚长珺重新端坐，小心翼翼地掀起眼帘看向封玉衡阴沉的脸色，心里一咯噔。
“夫君，方才是我鲁莽了。”
封玉衡见她的模样，呼吸一窒，喉咙干涩。
自己是有多混蛋，把一个曾经活泼的人变成了如今的小心翼翼。
这时，马车震动，楚长珺失去平衡，一脸惊慌失措。
封玉衡拉过楚长珺，她一个旋身，稳稳的坐在他的腿上。
楚长珺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封玉衡在楚长珺耳边，低沉的语气似是缠绵缱倦：“妩儿你缺的不是生子秘方，只要有我就行了。”
“轰！！”
楚长珺如坐针毡，脑海里有什么炸开了，想到了不可描述的画面，满脸通红。
第二十一章 讨好
他说的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曾经她碰一下他都会沉下脸来，现在竟然直接拉着她坐到腿上。
方才情况紧急，她可以理解。
但是他真的能做到坦诚相见吗？
楚长珺不相信，也不敢相信，眼帘下垂，掩去所有情绪。
她拂开封玉衡的手，一副平常模样：“夫君说笑了。”
封玉衡怀中一空，一时不是滋味。
没关系，来日方长。
两人相顾无言，回到府里。
“我还有公文未批，先去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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