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是没钱又爱面子不肯低头的穷书生，虽然有色心，但绝对没胆子，只要自己训斥几句，再付他些银子，他便能老老实实的听话，编一些半真半假的凌家的故事，也算是她给凌家的一点见面礼。
好好的打算，现在就这么被凌煜毁了。
这也就算了，陈秀才不成，总有旁人，可要是凌煜因为那种理由在自己这里闹出了人命，以后谁还敢来？
她得阻止凌煜。
说来也可笑，这个男人，都已经将事情做的那么绝了，还要在乎自己的清白……昨天那两个人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追进来？
原来也是看人下菜碟。
她心里冷笑了一声，语气却透着股轻佻和漫不经心：“你这话说的，我本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人，他进来不轻薄我，才奇怪吧？”
凌煜一僵，被这句话噎得脸色发黑，半晌他才道：“我住进来。”
他要住进来？堂堂忠勇侯，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的人，敢住进来？
沈小婉忍不住笑起来：“好啊，你若是敢常住于此，我自然不会再接其他人。”
“那我们回侯府。”
沈小婉脸色渐冷：“我说的是这里，不是侯府。”
凌煜还要说什么，沈小婉毫不客气的堵住了他的话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放开他。”
凌煜沉默着没动弹。
沈小婉看了眼地上的人，就见他翻着白眼，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再不松开，就要被凌煜踩死了。
她上前推了凌煜一把，这人却站的稳如泰山，根本没动。
沈小婉有些着急：“你快把他弄死了！”
“这般色中饿鬼，死了也是活该。”
他话说的平淡，可却真的透着杀意。
于是沈小婉就明白了，只凭语言，是没办法阻止凌煜的。
她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实在没想到，和凌煜刀剑相向的这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她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杀了他。
可她还是将匕首从靴子里拔了出来，抵在了凌煜咽喉上：“凌侯，挪开你的脚。”
凌煜一怔，他似乎没能反应过来脖子上那凉凉的东西是什么，不但没躲，反而扭头看了过来，但这一动，锋利的刀刃便贴着皮肤划过，一道狭长的血线立刻渗了出来。
其实伤口很小，并不疼。
可凌煜还是有一瞬间僵住了。
沈小婉，为了一个恩客，在威胁自己。
他看着脚下的人，想起他看着沈小婉那贪婪和满是利用的目光，手指慢慢收紧掌心，他没有说话，只是缓慢又坚决的摇了摇头。
可匕首抵得那么紧，小小的动作，脖子上伤口便从浅浅一道，慢慢加深，血色也跟着浓重起来，沿着他脖颈慢慢淌下，渗进了深色的衣领里。
真的有点疼了。
他不得不停下了动作，目光移向沈小婉：“我没办法放过他。”
言下之意，竟是你想动手，就来。
沈小婉手有些抖，凌煜还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时候还要挑衅。
“你真以为我不敢？！”
她紧紧盯着凌煜的眼睛，眼前浮现的却是他那天将那碗药递过来的场景。
“那天你逼我喝药的时候，我就想杀了你！”
她恨意如此真切，清晰的仿佛要溢出来，然后化成刀，扎进人心口里去。
其实凌煜知道的，当时沈小婉抓着簪子的手又凉又抖，他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喘不上气来。
她那时候一定又害怕又绝望，的确该恨不得杀了他。
可仇恨有时候也是好东西，至少沈小婉现在还站在他面前，尽管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可她活着，就很好。
罢了，罢了……
他慢慢抬起脚，劫后余生的陈秀才歪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等恢复了一些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可两个人还站在走廊里，沈小婉的匕首仍旧紧紧抵在凌煜脖子上，她用尽身上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刺下去。
她怎么能让凌煜这么轻易的就去死呢？
他还没有尝到自己那种失去最重要人的痛苦，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去死！
“沈小婉……”凌煜忽然开口，明明被威胁的人是他，可他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那么平静，他说，“对不起。”
他抬手抓住沈小婉那只虽然握着匕首却仍旧颤抖的手，带着她手里的利器，慢慢抵在了自己右胸：“这里，死不了，你可以刺。”
沈小婉猛地一颤，凌煜，你这个疯子！
她有些狼狈的抽回手：“以后别再来这里，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她转身冲回了房间里，砰的摔上了门。
第242章 人人都有小心思
凌煜这个人，实在是很可恶。
沈小婉将匕首狠狠扎在桌面上，有些失控的喊了一声。
凌煜，你这个王八蛋！
她抱着头趴在桌子上，许久许久，等天色亮了，她才收拾好自己凌乱的心情。
青藤来的时候，便瞧见她满脸憔悴的靠在床边，眼神却冷的厉害，不由一顿：“小婉？你怎么了？”
沈小婉微微一颤，眼底的冷厉退了下去，恢复了人前惯有的慵懒和淡漠：“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青藤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心里有些唏嘘，比起来他其实更喜欢以前的沈小婉，虽然不及眼下风情万种，魅惑迷人，可却真实自然。
但事出必有因，沈小婉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的，只是她不开口，自己也不能强人所难去逼问。
所以他只当什么都没察觉，露出个风流倜傥的笑来：“有些日子没见你，心里惦记，这里还习惯吗？秀水伺候的可还周到？”
沈小婉点点头：“都很好，她帮了我不少忙，这件事我得谢谢你。”
“我还没谢你呢，你就来谢我？眼下你这个越国美人名噪凉京，不少达官显贵为了和你搭上线，可给我送了不少礼，我这次算是大赚了一笔。”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既然台阶递到了跟前，没有不用的道理：“殿下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青藤应了一声：“倒是有一件事，但不是非去不可，只是来问你一句，太子不是还没找到吗，御史令过几天打算在家里办个祈福会，想请你去助个兴。”
他怕沈小婉误会自己挟恩以报，话音一落就连忙又开了口：“这看你的意思，你若是不想去，我便替你回绝了，他的面子，我也不是非要给。”
御史令？
沈小婉眉心一动：“便是掌管天下御史的御史令？”
“在大昌，好像是这么个用处。”
御史，言官之最，一支笔便能教人永不翻身。
“我去。”
青藤谨慎的看着她：“你真的不用太给面子，有一点不情愿咱就不去。”
沈小婉笑起来，眼角媚态横生，偏又神情慵懒冷淡的很，让人既想凑近，又不大敢靠的太近。
“不勉强，我乐意之至。”
青藤挠挠头，心里又想叹气。
美则美矣，却看的人十分唏嘘。
“那行，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我就先回去……”他话音一顿，忽然想起来刚才在门外遇见的凌煜，当时一照面的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那是谁，直到对方抬手朝他行礼，喊他青藤殿下，他才从熟悉的声音里找到了对应的身份。
他这个表哥，变了很多啊。
但看当时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里等着沈小婉的，可惜她并没有出去，要不要给他说说情？
可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这个外人是一无所知，要是不小心帮了倒忙，就不太好了。
所以犹豫片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朝沈小婉点点头，便转身走了。
外头已经不见了凌煜的影子，青藤不太好和沈小婉打听私事，和凌煜倒是没那么多忌讳，所以他半路上就转路去了侯府。
两个月没来，这府邸竟然安静的让人心慌，他也知道溪兰苑被解散了，可下人也没少啊，怎么就这么静？
他搓了搓胳膊，抬脚往慈安堂去，想先给长公主请个安，但没能进去，因为孙嬷嬷说长公主昨天犯了头疼病，现在正歇着，不方便见客。
见不到人青藤也乐的轻松，立刻就去了主院，毕竟他本就是来找凌煜的。
可不等进去，就先听见了一阵咳嗽，他探头往里头看了一眼，凌煜正靠在矮榻上看一方帕子，也不知道那上面绣了什么，他看的十分小心，连咳嗽的时候都刻意扭开了头。
“表哥？”
青藤声音不高不低的开了口，凌煜闻言看过来，瞧见是他立刻下了地：“青藤殿下。”
青藤摆摆手：“就咱们两个人，别这么多礼……你刚咳嗽了，是得了风寒？”
凌煜点点头，就当是吧。
许是在豫州的时候淋得雨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了咳嗽的毛病，好在也不厉害，时间一久，大约就能好了。
“殿下请坐，来人，上茶。”
云水远远的应了一声，然后跑走了。
青藤愣了愣：“你院子里的丫头呢？个个都貌美如花的，怎么不见了？”
“我那二弟如今也住在侯府，身边缺人服侍，便将几个丫头都调了过去。”
他是图省心，连小桃带薛姨娘都撵走了，眼下这里虽然空荡，却让人舒服的多。
可这听在青藤耳朵里，就有些不对味了：“他一个二房的孩子，连爵位都没有，就来抢你的人？姨母就不管？”
凌煜一愣，他没想到青藤是这么想的，可回头一看，仿佛的确是这样子，怪不得刚才回来的时候，凌炎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半分恭谨也无，反倒有些春风得意。
他当时满心都是沈小婉，没往旁处想，再说他一向对凌炎疏离冷淡，也不甚了解他的脾性，自然也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但这时候解释，倒像是不愿意承认在嘴硬，实在是有些不好看。
他便只能摇摇头：“一家人，不提这个，殿下此来，是有事吩咐？”
青藤觉得和他说话有些累：“我能吩咐你吗？别这么端着了，媳妇都跑了。”
他只是开个玩笑，可话一出口，凌煜就一怔，随即整个人都沉默了下去。
青藤察觉到他心情沉郁，顿时有些后悔：“不是，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凌煜却站了起来，青藤唬了一跳，还以为他是被戳中了痛脚，要翻脸撵自己走，连忙躲远了两步。
然而凌煜却并没有动，反倒朝他长揖一礼：“多谢你帮她。”
青藤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别别别……我帮她又不是看你的面子，别往心里去。”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凌煜并没有计较，他只是扭开头又咳了两声：“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第243章 有些人该收拾了
凌煜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的样子，青藤虽然好奇心旺盛，可也做不出这种时候还去打听旁人私事的缺德事来。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你这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太医来看看？”
脸色不好？
凌煜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能好好休息了，怪不得最近总是觉得头疼。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妨，只是没睡好觉罢了。”
“因为沈小婉的事儿？”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凌煜点点头，不等青藤问起来，他先开了口：“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那天府里遭了刺客，我追到半路被人拦下了，在那之后，便没有寻到她的踪迹。”
青藤一愣：“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去了豫州，就是为了找她？”
凌煜点点头，青藤的脸色顿时一言难尽起来：“你真是……谁告诉你的，这消息也太不靠谱了。”
这件事说起来，的确有些一言难尽，他简单说了几句，青藤顿时愣住：“这公主殿下，心思还真是……那青冉那丫头，有的玩了。”
“殿下还没说，是在哪里找到的人。”
“不是我找到的，是她自己来敲得使馆的门。”
自己去的？
那么大的雨，要怎么自己去……
凌煜握紧了拳头，本就憔悴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青藤正要感慨一句沈小婉当时的惨样，恰好云水送了热茶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殿下，雨前龙井。”
青藤嗅了嗅茶香：“是好茶，对了，你们那太子还没找到？”
云水一撇嘴：“这我们哪能知道？爷现在又没差事，朝廷里的事咱们也不好去打问。”
青藤毕竟是也是皇家出身，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表情不由冷淡下来：“这皇家，是天底下最尊贵，也是最凉薄的地方啊。”
这话他能说，旁人却不能接。
好在外头又传来了脚步声，才没让屋子里的气氛尴尬起来。
“爷可在？”
这声音，是谢润。
“进来吧。”
谢润是个读书人，为人素来温和清正，鲜少有红脸的时候，可现在，他进来的时候，眉宇间竟然带着几分恼怒：“爷，这二爷怕是要不安分。”
不安分这三个字，可大可小。
青藤来了兴致：“不介意我听听吧？”
这话他既然说了，旁人哪里还好说请他回避，凌煜只好点头：“自然。”
谢润叹了口气，在椅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才长出一口气开了口：“方才二爷去账房，说自己新官上任，要去拜访同僚，一口气要支一万两银子。”
这钱对侯府的富贵来说，其实不起眼，可问题是，这是侯府的银子，不是他凌家二房的。
你一个二房的人，来这里支银子，还要不要脸了？
云水不由瞪大了眼睛：“二爷他……他还真是……”
青藤也跟着感慨了两句，然而凌煜却仍旧脸色不变：“还有呢？”
以他对谢润的了解，一万两银子，不至于如此生气。
谢润果然又冷笑了一声：“他还想拿侯府的牌子，说是眼下凌家年轻一辈，只他在朝廷里任职，合该带着侯府的牌子，好替凌家挣挣体面。”
这话说的，要拿侯府的牌子是假，盯上凌煜的爵位才是真。
凌煜颇有些无言，不过丢了个四品的官职，家宅竟然都不安宁了，怪不得他母亲要气成那样，想必是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场景。
只是——
“你们家这二爷仿佛不大聪明啊。”
青藤忍不住开了口：“我那姨母还身体康健，这爵位怎么可能旁落？即便不提这个，你可是皇上的亲外甥，有再多的嫌隙，也不能当真把你踩到泥里去吧？”
这话怎么接都不合适，不管怎么说，凌炎也是姓凌，他不好，凌家面上也没光。
只是可惜，这道理凌煜懂，凌炎却不明白。
“让他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
谢润看着他的脸色，有些为难：“我看爷还是休养两天，这阵子，还是我看着他的好。”
“你若是看的住，又怎么会来这里？”
谢润有些尴尬，这话说的太直白实在，让人都无法反驳。
旁人家里出了事，自己还在这里继续看热闹，实在是怎么看都有些过分，青藤摸了摸鼻子站起来：“我还是先走了，你们府里的事我虽然不好插手，但你是我表哥，我肯定站你这边。”
凌煜扯了扯嘴角：“多谢。”
青藤转身晃晃悠悠的走了。
他这才看向谢润：“凌炎还做了别的？”
他竟然如此敏锐，多少让谢润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凌煜这副样子，没心思想旁的呢。
“是，昨天二爷去了一处私宅，是一位内官在宫外置办的，那内官，出身东宫。”
凌煜脸色一沉：“他这是，要将侯府拉进夺位的死局里去。”
谢润忍不住摇头叹气：“怕只怕，二爷还做着从龙之功，飞黄腾达的美梦呢，爷，眼下怎么办才好？”
凌煜抬手揉了揉眉心：“既然官做的这么不安生，便让他在家里歇一阵子，修身养性吧。”
谢润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安排了，云水却没走，他看着凌煜：“爷，请个大夫来看看吧，开个安神的药也好。”
这小子，还以为他和前阵子似的，睡不好呢。
可人都找着了，哪里还能睡不着。
他摇摇头：“不必，我休息两天就好了，但说起太医，的确有件事该解决了。”
前阵子他一直忙着找人，旁的都抛在了脑后，眼下终于腾出空来，有些人就该处理了。
白郁宁的事还需要些时间，但当初那个擅作主张给沈小婉开虎狼之药的太医，却绝对不能再留。
“云水。”
他喊了一声，云水会意，立刻侧耳过来，听完凌煜说的，连连点头：“爷放心，若不是他，咱们侯府也不至于出这么多乱子，这事儿奴才一定办的妥妥的。”
他匆匆而去，凌煜这才起身朝床榻走去，闭上眼睛却仍旧没能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都觉得疲惫了，世界才终于黑了下来。
第244章 又见故人
经过上次那一遭，凌煜果然许久没再露面，沈小婉总算放松了些，她扫了眼各家富贵公子送来的礼物，随手挑了两件留下，剩下的便让秀水拿去当铺换了银子，然后去城外设了粥蓬赈灾。
老鸨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的宝贝被抬出去，肉疼的心肝直颤：“姑娘，那群饿死鬼，哪用得着这么多好东西……”
好歹留两件给她啊。
沈小婉一笑：“总会赚回来的。”
想要名声，只凭美貌怎么行呢？
要扳倒凌家，要毁了凌家百年的声誉，只凭她现在接触的人是做不到的，她还要更进一步。
但这件事，她要瞒得死死的，若是被青藤察觉，对方一定会站在凌煜那边，她不用想，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御史令……
真盼着他们能有坊间传言的那般厉害，用一支笔，将凌家，连带凌煜，都送进泥里去。
她仰起头，有些空茫的盯着虚空看，眉宇间慢慢涌上来疲惫。
秀水忽然走了进来：“姑娘，凌二爷来了。”
沈小婉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立刻退了下去：“让他进来吧。”
自那次打完架之后，凌炎偷偷摸摸又来过一次，这算是第三次。
人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红光：“阿沈姑娘，你真是太厉害了，那宅子真的是陈公公的私宅，我送的礼他很满意，他说了，一定会替我和太子说好话，等人一从豫州回来，就给我升官！”
虽然当初选择凌炎，的确是觉得他好掌控，但眼见人真的如此喜形于色，半分成算都没有，她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可她也只能点头微笑：“如此，就恭喜二爷了。”
凌炎没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仰头拍着胸口：“凌煜已经没了官职，就算有长公主护着，以后的路也不如我好走，这爵位迟早是我的，还有整个凌家，到时候我一定给你赎身！”
沈小婉顿时笑靥如花：“多谢二爷。”
她扭头看向窗外，凌炎从视野里消失的一瞬间，她脸色就冷淡了下去，你就做着拿到侯爵的美梦吧，只是到时候凌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谁也说不准。
内乱加上外患，从来都是衰败的开始，不管是兵书上写的，还是戏文里唱的。
“对了，我这两天有了新差事，怕是最近来不了了。”
他来不来，沈小婉并不关心，反正野心这东西一旦被挑起来，就再也不会消下去了。
所以她反应仍旧淡定，可凌炎脸上却露出真切的不甘来：“阿沈姑娘，这好久不见，你闺中可寂寞啊？”
色心又起了。
沈小婉推开窗户，外头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晃得凌炎扭开头闭上了眼睛：“这日头真是烦人。”
沈小婉没说话，可窗户底下的喊声却飘了进来，沈小婉轻笑：“我大约不会寂寞了。”
凌炎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能做点别的呢。
可现在窗户外头既然那么多人，他也不好再继续纠缠，而且要避着凌煜，他也不敢在这里待很久。
“那我就先走了。”
沈小婉却忽然想起来：“你有什么新的差事？”
“哦，过阵子太后要去庙里祈福，礼部要抄些经文送上去，说是我笔墨最佳，便将这差事给了我，你不知道，我那上封有多看重我，对我好一顿称赞，还特许我在家中抄写……”
沈小婉微微一愣，这……和当初她被罚抄《女戒》，有何不同？不过是名头稍微好听一些罢了。
她看着凌炎，心里沉沉的叹了口气。
然而凌炎一无所觉，还以为自己真的被委以重任，满脸都是意气风发。
沈小婉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快走吧。”
脚步声很快响起，沈小婉靠在窗框上，任由过分明艳的眼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身体虽然仍旧发冷，可思维却异常清晰。
凌炎这步棋，看来是不能做大用了，所以明天的御史令寿宴，要更用心才行。
她从抽屉里找出个盒子，盒子打开，里头放着几丸艳红的药圆子，这东西，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与君绶。
可名字虽然好听，却是实实在在的脏东西，是老鸨找来给她，用来留客的。
女人若是吃了这药，再和男子欢好，便能勾的男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她抬手盖上了盒子，仍旧是不想用。
再看看吧，还不到那一步。
第二日，青藤的轿子准时到了春风楼，沈小婉带着面纱出了门，虽有侍卫开路，可周围却仍旧围满了人。
既有平日里的恩客，也有看热闹的百姓。
软轿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了正街，人越发热闹起来，却不只是看沈小婉的了。
御史令大张旗鼓办祈福会，他做的又是监察百官的差事，自然没有人敢得罪，别说寻常小官，就连虞国公府和永宁伯府也派了人去参加。
只是他们毕竟出身高贵，不必沈小婉这般早去，因而眼下仍旧有时间在路上晃荡。
沈小婉眼角一瞥，就看见程旭安正在和一个美人说话，虽仍旧一副纨绔模样，可却比那天在春风楼的时候收敛了许多，瞧着，也是人模狗样的。
大约是这软轿太显眼，她刚拐进来没多久，对方的目光就看了过来，随即眼睛刷的一亮，抬腿就要走过来，却又被人拦住。
那是个女人，戴着纱帽，身形纤细，还穿着一身白衣。
沈小婉微微眯了眯眼睛，白衣啊……
不知道程旭安说了什么，那女人对沈小婉起了兴趣，抬眼朝她看了过来，这个动作，便也让沈小婉认了出来。
果然是白郁宁。
一个公主，不在宫里呆着，却跑到大街上来勾搭男人……
沈小婉哂了一声，半撩起软轿的薄纱，眼风微微一扫：“世子爷？”
程旭安浑身一颤，远远的应了一声，乐颠颠的丢下白郁宁就跑了过来：“阿沈姑娘，真是缘分，缘分啊。”
沈小婉浅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可她的目光却仍旧落在白郁宁身上，她看见对方咬住了嘴唇，脸上满是愤恨和不甘。
原来你这种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
第245章 初次交锋
沈小婉心里一哂，眼见白郁宁抬脚走了过来，故作茫然道：“这位姑娘是？”
程旭安笑得有些尴尬和意外，他扭头看着白郁宁：“您怎么跟过来了？您不是赶时间吗？该走了。”
白郁宁却没开口，反倒将目光落在了软轿上，虽然瞧不清对方的脸，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轿子里的人，对自己来说是个威胁。
“再赶时间也不急在一时，世子爷还不介绍一下这位，也好让本宫认识认识。”
她刻意咬重了本宫两个字，好彰显自己的身份，不管眼下她在宫里的日子多么难过，可外头，永远都是金枝玉叶，这些人见了她只有下跪的份。
她冷冷看着沈小婉，等着她面露震惊，然后慌张下轿，匍匐在自己面前。
不过这周围人来人往，那么嘈杂，她又跪着，没听见自己喊起的声音也是寻常，这种事也怪不得旁人……
虽然只是想象的，可她眼底仍旧露出了几分畅快，看着沈小婉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压迫力。
就在她这般注视下，沈小婉微微侧了侧头：“周围太吵，姑娘说了什么我竟没听见。”
白郁宁一愣，这不是该自己用的招数吗？怎么被她先一步用了？
她有些恼怒，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些：“我说的是……”
“不重要。”
沈小婉笑吟吟地打断了她的话，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看向了程旭安：“既然世子爷在忙，妾身就告辞了。”
她眼神宛如小钩子，当着白郁宁的面，明目张胆的落在了程旭安身上，勾的他瞬间眼睛发直：“不忙不忙，阿沈姑娘不介意，咱们就同去，路上给你开个路跑个腿都行。”
沈小婉又笑了一声，目光再次扫过白郁宁，对方脸色已经青了，眼底藏着浓郁的屈辱和愤恨。
这就受不了了？
你当初给我的，可不止这些啊。
沈小婉又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再和白郁宁说话，让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好，当初她羞辱自己是娼妓的时候，想必不会料到会有今天吧。
抢男人没能抢过一个娼妓，白郁宁怕是要气的吃不下饭了。
想到这里，她态度越发慵懒，仿佛对程旭安的殷勤并不放在心上：“也好，那就有劳世子爷了。”
“不劳烦，不劳烦，我高兴的很，走走走，快走。”
偏这人还越发热情殷勤，一字一句，活像是打在白郁宁脸上的巴掌。
对方那张本是青着的脸，就逐渐黑了。
“世子你要走？！你让本宫一个人？！”
她喊了一声，程旭安却仿佛没听见，连头都没回。
沈小婉眉梢轻轻一挑，给了白郁宁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却不等对方给出反应，手指便微微一松，软轿的纱帐就轻飘飘的落了下来，遮住了外头的一切，连带着彻底失态的白郁宁。
可刚才的事情并没有让沈小婉产生多少愉悦和痛快，反倒颇有些意外和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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