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了凌言风五年,很清楚凌灵说的是真话。
凌灵说完,直接上了楼。
何芊芊狼狈离开。
……
安都星芒,梅利纳达庄园。
凌修文脸上洋溢着喜色,穿过草坪去到庄园深处的特护病房。
昨天半夜,沈听晚终于醒了过来。
虽然很短暂,十分钟不到就又昏迷过去,但医生说她的大脑比之前活跃许多。
只要继续等待和治疗,或许可以再次醒来。
凌修文小心消过毒后,进了病房。
他今天兴致很高,连话也比平时多。
“听晚,你已经躺了两个月,发生了好多事,等你醒了我都讲给你听。”
“听晚,我去见了王室的公主,她说想见见你。”
“听晚,庄园的梅利纳达树已经长出金黄的叶子了,你不是喜欢鲜艳的花吗?我想这比花还明亮的树,你也会喜欢吧。”
“听晚,我想带你去看安都星芒的花海。”
凌修文说着说着,沈听晚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
他腾地站起,却不敢触碰沈听晚。
凌修文惊喜地喊道:“听晚,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可沈听晚再也没有动过,静静躺在病床上。
凌修文也不气馁,之后几天,每天都来和她讲话。
三天后。
沈听晚终于再次醒过来。
这次她没有再陷入沉睡,迷茫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凌修文。
她……还活着吗?
直到凌修文的声音传入耳朵:“听晚,你感觉怎么样?”
沈听晚脑子还不怎么转,木木地看着眼前人,眨了眨眼。
五感慢慢恢复,但她的嗓子像是被堵住般说不出话。
凌修文不勉强她,毕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听晚,我去叫医生。”凌修文转身出了病房,小心翼翼关上门。
沈听晚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睛酸涩不堪,便闭上眼。
她浅浅呼吸着,仿佛已经沉睡了几辈子。
不久,凌修文带着医生回来了。
做完各种检查已经是第二天。
医生看着手中的报告单,也觉得神奇:“病人醒来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七,这么低的几率一般不会再醒来。”凌修文喜色中带着一丝忧虑:“那她还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叹气:“根据检查结果来看,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我估计,病人最多还能活四个月。”
饶是凌修文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亲耳听到医生的结论,还是忍不住悲伤。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又要再失去一次吗?
凌修文回了病房,沉默看着沈听晚。
这两个月她只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身体薄得像一片纸,皮肤也呈不健康的苍白。
半响,凌修文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听晚。”
听到声音,沈听晚睁开眼,澄澈的眼睛看着凌修文。
凌修文尽量平静地说:“医生告诉我,你大概还能活四个月。”
沈听晚脸上淡淡:“比我预料的久。”
凌修文绷不住,红了眼。
沈听晚反过来安慰他:“没关系,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微微偏头看向窗外金色的梅利纳达树,眼里滑过向往。
“修文,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
第20章
凌修文愣了一下:“你是说……出去旅游?”
“嗯。我从没有机会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沈听晚语气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凌修文捕捉到她话里的遗憾,立马应下:“好,我去安排。”
沈听晚看着凌修文,眼底藏着感激。
她这短短一生,凌修文竟两次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也还不完了。
凌修文对上她的眼神,似乎明白她想要说什么,笑得温和。
“听晚,会好起来的。”
……
庄园后门。
凌言风一连在这里守了一周,仍一无所获。
眼见太阳快要落下,凌言风披着夕阳离开。
刚回到酒店,凌言风就接到园丁的电话。
“先生,我看见凌修文先生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女人在草坪散步。”
凌言风关门的手一顿,忙问:“真的?我马上赶来!”
直接转身出了门,凌言风着急地顺着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心底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他怕那不是沈听晚,也怕这次又错过了。
风驰电掣到了庄园,凌言风熟练避开保卫和工作人员,绕到后门。
园丁在那里等他,见他到了,指指梅利纳达树下的两个人。
“先生,那是你要找的人吗?”
凌言风屏住呼吸,望过去。
金色的树下,凌修文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女人抬头仰望枝叶。
夕阳余晖落在他们身上,仿佛蒙上一层柔光。
凌言风的呼吸不自觉地慢了半拍。
那熟悉的眉眼,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眼眶迅速泛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听晚……”凌言风低声呢喃着。
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他的脑中炸开。
凌言风远远望着,不敢靠近,也不敢大声说话。
他抑制着胸口汹涌的情绪。
隔着眼镜都能感觉到凌言风眼里复杂的情感。
原本站在旁边的园丁默默离开。
这段时间,这位从华国来的凌先生一直是沉默而冷淡的。
园丁从未见过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园丁心里感叹:那个女人,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吧。
这晚,凌言风看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凌修文推着沈听晚离开。
这晚,凌言风在异国的酒店阳台,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喝到微醺,他又看见了沈听晚的脸。
她在黄金树下,笑得明媚。
……
第二天。
凌言风接到袁旻的电话,告诉他凌修文要离开安都星芒。
“离开?什么意思?”凌言风不解。
沈听晚才醒来没多久,凌修文怎么会这时候离开庄园?
“他订了两张机票。”袁旻提醒道。
凌言风明白了,凌修文要带着沈听晚一起。
挂断电话后,他赶紧让冬洛去查凌修文的行程。
凌家的私人飞机在国内,现在赶来接他已经来不及。
凌言风吩咐冬洛给自己也订了机票,就在凌修文订的下一班。
交代完,凌言风匆匆收拾行李,赶去机场。
头等舱内。
凌言风看着冬洛发来的邮件——凌修文预订的酒店和机票记录。
预订的酒店遍布世界各地。
看来,凌修文是要带着沈听晚去旅游。
凌言风立马让冬洛也给他订了相同的路线。
他抿了一口醒好的红酒,眼神坚定。
听晚,这次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第21章
北国,艾兰纳城。
其他地方已经温暖如春,这里还披着一层薄雪,银装素裹。
凌修文给沈听晚戴好手套,围上围巾,推着轮椅出了门。
原本考虑到北国天气寒冷,怕沈听晚身体受不住,凌修文不打算来这里。
但沈听晚十分向往。
她生在海城这座沿海城市,四季如春,从没体会过冰天雪地的感觉。
加之现在已是春天,北国并不算太冷,凌修文还是遂了她的愿。
沈听晚四处张望,白茫茫的街景在她眼里无比新奇。
隔着屏幕看是一回事,真的置身这样的场景中,沈听晚感到奇妙。
凌修文推着她走得很慢。
他没有制订很繁忙的行程,只是带着沈听晚到处转转。
他们在市中心的广场停下。
广场中央立着很大的冰雕,宏伟壮观,细看却又精致巧妙。
凌言风指着最顶上的雕塑说。
“听晚,你看那个像不像海城的鬃榕树?”
沈听晚看去,透明的树冠像伞一般撑开,覆盖着其下的冰雕。
“嗯,很像。近看很壮观。”
沈听晚仰头,清丽的脸上挂着惊叹,眼神一错不错地欣赏着眼前的艺术品。
凌修文却收了视线,目光落在沈听晚的睫毛上。
它随着主人眨眼的动作忽闪着,像一只误入冰雪世界的蝴蝶。
凌修文的心脏像被什么击中般,忽然剧烈跳动了一下。
不远处,凌言风站在广场边缘的树旁。
他看着凌修文眼里的柔情,手指蓦地抠紧了树皮。
……
阿尔诺国,维达城。
沈听晚眼前是漫山遍野的罗连列花。
淡黄色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了一层金,熠熠生辉。
沈听晚看着金色的花朵,眉眼弯弯。
她一直听说这罗连列花盛开时,像是遍地布满黄金。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修文推着沈听晚在旁边的小路上慢慢地走。
看着沈听晚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凌修文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
“真漂亮。”
沈听晚不由赞叹。
走了一段,太阳有些刺眼。
凌修文推着沈听晚到了旁边的亭子休息。
他们对面坐着一对年轻情侣,也是华国人。
女孩冲着男朋友说:“好漂亮啊,想在家里的花园种满罗连列。”
男孩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宝贝,这花只在阿尔诺国生长,你要是喜欢,我们明年也来看好不好。”
沈听晚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由被勾起了回忆。
某一年她过生日,凌言风送了她一束干花,是用罗连列做的。
淡黄色的花朵用报纸包着,在玻璃罩里,漂亮得如同新鲜的花朵。
后来沈听晚得知,那是凌言风托人从遥远的阿尔诺国运回海城的。
他请教了爷爷凌运乾,然后亲手将珍贵的罗连列做成永远不会枯萎的干花。
他送给沈听晚时说:“爱不会因为时间而失去新鲜感。”
深情的模样,沈听晚至今记忆犹新。
她闭了闭眼,从回忆里抽离。
可有的人却会在漫长的岁月里变心。
沈听晚重新睁眼,忽然感觉有一道炽热的视线盯着自己。
她环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沈听晚拍拍凌修文的肩膀。
“修文,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好。”
湖边小船上,凌言风头上扣着船夫那里借来的草帽,遮住了脸。
他远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里流露出一分羡慕。
第22章
凌言风不禁想,如果此刻陪着她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心底涌上苦涩和懊悔。
可他伤害她至深,怕是以后,她都不会再信任他了吧?
更别提爱这回事。
凌言风将痛苦敛在眼镜后。
……
许是白天受罗连列和那对年轻情侣影响,沈听晚晚上竟梦见了凌言风。
男人站在一片金黄的花朵里,手里拿着亲手制作的干花。
他走近沈听晚,想要把手中的花送给她。
沈听晚正要伸手去接,男人英俊立体的脸却忽然扭曲,变成骇人的魔鬼。
他伸出利爪向沈听晚扑来,将她的脸划得血迹斑斑。
沈听晚在此刻惊醒。
她惊魂未定,靠在床头大口喘息。
很久没有光顾的头痛再次来袭,刺得她心慌。
沈听晚闭眼待等着疼痛过去。
半响,尖锐的刺痛终于减轻。
沈听晚睁眼,看着窗外微微亮的天色,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凌言风,如果我从没有遇见过你,该有多好。
是时候,彻底放下了。
……
泰列纳斯,海亚努城。
这里的海与海城很不同。
海亚努的宝和岛是个珊瑚岛,海水碧绿清澈,像薄荷,所以也被叫做薄荷海。
岛上的地面即使是酷暑之际,也是凉爽的。
现在正值春夏之交,光脚踩上去甚至有些冷。
所以凌修文只许沈听晚感受一下。
沈听晚收回脚,颇感奇妙:“的确不同于别的海岛,踩上去凉凉的。”
凌修文推着她在海岛闲逛,远远观望着薄荷海。
自从五年前沈听晚遭遇弃海,差点丢命之后,她便不敢离海太近,更别提下水。
所以他们今天只打算在岛l̶l̶l̶上走走。
到了一处冷饮店,沈听晚好奇薄荷冰淇淋的味道,便托凌修文去买。
店门围了很多人,凌修文有些为难:“听晚,人太多了,我怕挤到你,要不晚点来买?”
沈听晚看看渐晚的天色:“没事,你把我放在路边就行。”
见他不放心,沈听晚笑说:“这里只有观光车经过,没关系的。”
这一路游玩以来,沈听晚少有对食物这么感兴趣的时候。
凌修文思考一瞬,叮嘱道:“听晚,要是有什么事就大声喊我。”
“好,你去吧。”沈听晚稳稳坐在轮椅上。
看着凌修文离开的背影,沈听晚想起这段最后的旅行。
她嘴角不由勾起,这几周是她最自由惬意的时光。
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店里,凌言风凝着沈听晚的背影。
这段时间他像是把过去五年的思念和爱意释放了出来。
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凌言风就很满足了。
他正想得出神,道路上尖锐的刹车声将他惊醒。
凌言风看去,一辆观光车方向盘失灵,直直朝路边的沈听晚撞去!
他心脏一下子发紧,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凌言风。
沈听晚听到身后刺耳的声音,转头一看,观光车已经近在咫尺。
避开已经来不及。
她闭上眼,等待撞击的来临。
轰隆一声巨响,观光车撞进冷饮店旁的树丛。
凌修文被惊动,赶紧回头望向沈听晚的位置。
一片灰尘中,沈听晚的轮椅倒在地上,她的鞋也静静躺在那里。
凌修文霎那间面色如土,不顾一切跑去:“听晚!”
第23章
一阵天旋地转后,并没有想象中剧烈的冲击和疼痛。
沈听晚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疑惑睁开眼,却见到凌言风担忧的脸。
刚才的混乱中,凌言风的眼镜已经不知所踪,沈听晚直直撞进他的黑眸。
他眼里的慌乱一览无余。
沈听晚呆呆望着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时隔五年,再次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她竟有些不合时宜地贪恋。
凌言风紧张地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沈听晚回过神来。
她凝着眼前人的眉眼,忽然红了眼眶:“你怎么在这。”
凌言风还没回答,就被冲过来的凌修文打断:“听晚!你怎么样?!”
他走近却发现沈听晚被凌言风抱在怀里,脑中一下子警铃大作。
在他眼里,这个男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刚才失控的观光车。
凌修文上前将沈听晚护在怀里:“放开听晚。”
凌言风嘴角微微抽搐,正要说什么,却忽然倒在地上。
沈听晚定睛一看,心脏几乎停滞。
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染红!
……
医院。
虚空中,凌言风隐约听到了沈听晚的声音。
“他毕竟救了我。”虚无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医生说他的伤没有大碍,会醒过来的。”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
“再等一等。”
凌言风若有所感,潜意识挣扎着想要醒来,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住,动弹不得。
他眼角滑出两行泪来。
听晚,你在等我吗?
一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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