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哨兵跑过来，敬礼道：“顾团长，有位从梧林市的同志在门口，说是要找您。”4
顾振强心一顿，下意识想到沈晓玲。
他没有犹豫，立刻奔去门口，只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男人长相斯文，或许是因为晒久了，身上的白衬衫也被汗湿了大块。
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顾振强皱起眉，但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应该和沈晓玲有关。
他沉下心，上前道：“同志，我是顾振强，有什么事吗？”
徐林彦转头看去，愣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高他大半个头，一身军装挺拔又英武，面相虽然俊朗，但眉眼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人不自觉就产生敬畏。
他心里更加疑惑，如果沈晓玲是他的亲沈，那就是军属，一个军属好端端为什么要去寻死？
见徐林彦不说话，顾振强面色微变：“同志？”
徐林彦回过神，连忙开口：“顾团长您好，我叫徐林彦，我想问一下，沈晓玲您认识吗？”
听见‘沈晓玲’的名字，顾振强眸色一紧，看着徐林彦的目光也多了丝警惕：“她在哪儿？”
徐林彦抿抿唇：“十几天前我路过龙江市外的157国道，看见她往黄河跳，我就把她救上来送去梧林市医院了，她昏迷了一个星期，两天前醒了，但肺部感染比较严重，今天才脱离危险……”
顿了顿，他看着顾振强眼底浮起的心疼，皱起眉：“她身上没有证件，今天醒过来时，我问她有没有家属号码，她让我过来找你。”
一连串的话像榔头敲在顾振强心上，从前哪怕他执行任务受了重伤，都没这样疼过。
他从没想过，沈晓玲会去跳河自杀！
是因为阿妈的去世，还是……
眼见顾振强的脸越渐越难看，徐林彦眼中闪过抹疑虑：“顾团长？”
顾振强回过神，声音沙哑了些：“谢谢，我马上过去。”
说完，转身大步进去。
他向首长请了假，由于他当兵后几乎每休过假，现在情况又特殊，立刻批了他的假。
顾振强赶回家换好常服就准备去梧林市，刚出门，便见穿了件布拉吉裙子的何雪莹从楼上走下来。
一见了他，她目光一亮，上前就挽住他的手。
“振强，你怎么换常服了？要不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第15章
对于何雪莹亲昵的举动，顾振强脸一黑，直接抽出手拉开两人的距离：“我说过，别拉拉扯扯的。”
何雪莹一僵：“可……”
她顿住，想想自己的确是有些心急，毕竟沈晓玲才走没多久，她要是现在跟顾振强成双成对的，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想明白后，何雪莹大方一笑：“我忘了……那个，振强，你要去哪儿啊？”
顾振强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回了句：“你当初说有人给你在这儿找了活儿，既然你觉得不合适，就早点离开吧。”
何雪莹的笑顿时凝固了，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你是在赶我走吗？”
“你不是军属，一直住这儿也不合适。”
顾振强记挂着沈晓玲，根本没心思多说什么，抬腿就要走。
何雪莹慌了，先不说自己好不容易等来顾振强和沈晓玲离婚的机会，她可不想回去面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家人。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别的军属会不会出来看热闹，直接抓住顾振强的胳膊，泪眼汪汪：“振强，我们能好好谈谈吗？”
“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心里一直喜欢你……”
“够了！”
顾振强低呵一声，脸几乎黑成锅底。
他再次抽出手，冰冷的语气让人头皮发麻：“我和沈晓玲还没离婚，注意你的言行。”
“还有，我对你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照顾你只是出于别人的托付，请你自重！”
何雪莹怔住：“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不想跟她离吗？你明明……”
她话还没说完，顾振强便大步下楼，头也每回。
“振强！”
何雪莹追了几步，又气又急，更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一再离开，而且他那话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不想跟沈晓玲离婚？
不行，她千辛万苦到这儿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想到这些，何雪莹眼底划过抹阴狠，直接跟在了顾振强身后。
……
梧林市，医院病房。
傍晚，一场雨过后，天更加闷热，沈晓玲躺在病床上，回忆着两辈子的经历和梦里阿妈对她说的话。
为自己活下去……
重生那一刻起，她就视阿妈为自己活下去的信念，现在阿妈不在了，她真的还有勇气为自己活下去吗？
“醒了？”
陈建国拿着一个饭盒走进来，坐下后打开，里头装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你昏迷这么久，醒来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沈晓玲看向这个年轻的医生，哑声回应：“谢谢……”
陈建国舀了勺凑过去，她却没有张口，他皱起眉：“怎么不吃？”
沈晓玲抿抿唇，半晌才问：“医生，我能提前出院吗？”
陈建国干了快十年的医生，对于她这种急着出院的病人也见多了，立刻严肃起脸：“能，你还是不想要自己的命，你现在就能出院。”
听了这话，沈晓玲一噎。
她倒不是不想要命，只是想跟顾振强办好手续，尽快离开这里。
这个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想多待了。
见沈晓玲情绪渐渐低落，陈建国叹了口气，刚要劝两句，敲门声响起。
转头看去，只见徐林彦领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进来。
他打量着面前这气势十足的军人，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他是……”
“他是龙将军区的团长顾振强，沈晓玲的丈夫。”
第16章
听见徐林彦的解释，陈建国脸上闪过抹诧异。
这么说沈晓玲还是个军嫂？
打从顾振强进来开始，沈晓玲的眼神就暗了几分，低落的情绪多了丝抗拒。
当看到病床上的人呢，顾振强的心好像一下被揪住了。
不过半个月而已，沈晓玲好像瘦了一大圈，脸色苍白，眼睛里都是血丝，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微妙。
徐林彦和陈建国心照不宣地出去，等关上了门，陈建国才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确定他们是夫妻，我怎么看着像仇人？”
徐林彦没有说话，脑子里还在想一个小时前在龙江军区门口，从车后视镜看到的女人身影。
那人怎么那么像自己那晦气表哥抛弃的情人何雪莹……
“你想什么呢？”陈建国推了推他的肩膀。
徐林彦回过神，看了眼病房门：“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一个叫何雪莹的女人吗？”
陈建国想了想：“何雪莹？你表哥的情人吗？你不是说几个月前你表哥就把她踹了，两人分了吗？”
徐林彦皱起眉：“我在龙江军区里好像看见她了。”
听了这话，陈建国瞪大了眼：“不会吧，你表哥要不是在港市，凭他那乱搞男女关系的做派，早被抓起来毙了，何雪莹不一样，当年她可算是逃港人员，怎么可能会在军区。”
徐林彦思索一番：“……也是，可能是我看错了。”
病房里，经过长时间的沉默，沈晓玲挪开目光，率先开口：“离婚证呢？”
一句冷漠的质问，让刚上前的顾振强面色一变。
他压住心头那股烦闷，想将她露在外头的手放回被子里，可刚一触碰，她就像被针刺了一样躲开。
顾振强手微僵，慢慢捏成了拳：“为什么要跳河？”
听出他言语间的愠怒，沈晓玲心更寒了，可又觉可笑：“你觉得呢？”
面对她反常的冷淡，顾振强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烦躁地皱起眉：“是我在问你。”
沈晓玲转过头，慢慢挣扎坐起身，灰暗的眸子看的他心跳一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也知道她一直喜欢自己，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她的眼中永远都会有他的影子。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好，那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你，因为你拿走我的证件，让我不能及时带妈回去治疗，因为你的自私自利，你让我失去这辈子唯一的亲人，因为你，顾振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沈晓玲声音渐渐拔高，失控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句句控诉都震得顾振强失了神。
眼前的女人喘着气，含着泪的通红双眼满是他从没见过的悔恨、愤怒、委屈和不甘……
他微张着唇，却发现自己竟然找到一个合适的字眼去回应。
沈晓玲没有说错，是他耽误了她阿妈的治疗……
顾振强抑着胸腔的刺痛：“所有的事，等你养好伤再说。”
沈晓玲唇线颤了颤：“你执行任务遇到问题时，也要像这样逃避吗？”
他拧起眉，没有说话。
半晌，沈晓玲凝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顾振强，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你。”
第17章
决绝的话像无数根针，直接扎进了顾振强的心里。
他看着沈晓玲的眼神，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好让他反驳这句话。
可她好像一下平静了，看过来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疏离淡漠。
顾振强捏紧的手骨节开始泛白：“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有离婚的打算？”在她森*晚*整*理去申请离婚报告的前一天，她还会温柔深情地叫自己‘哥哥’，那个时候沈母没有来，更没有何雪莹，她没理由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沈晓玲垂下眼，尾音微颤：“难道那天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你因为跟何雪莹赌了口气，就冲动的向我提出结婚，我反倒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拿我的人生去赌气？”
顾振强不解。
“我娶你，不是因为其他人。”
沈晓玲疲惫地阖上眼。
显然，她不信。
如果不是想了无牵挂，堂堂正正的回桐州，她不会再跟他纠结离婚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振强终于开口：“等你康复出院，我们就去办手续。”
沈晓玲皱起眉，睁开眼望向窗外：“可以，但在此之前，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十足的抗拒让顾振强的心涌上股怒火，可他又没立场去生气，只能沉着脸出去。
当他离开病房，沈晓玲才脱力般地重新躺下去，隐忍半天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
病房外，在门口的徐林彦和陈建国见顾振强出来，尴尬地互视一眼。
他们并没有偷听，实在是沈晓玲刚刚激动的声音太大，陈建国担心会影响她的病，想进去看看却被徐林彦拦住。
顾振强又恢复了以往淡漠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丝沉重：“能把她转去军医院吗？”
陈建国愣了瞬：“……可以，军医院有更好的治疗条件。”
“立刻转。”
顾振强直接丢出一句，转而看向徐林彦：“徐同志，谢谢你救了她。”
汇报工作般的严肃态度让作为生意人的徐林彦有些不适应：“别客气，应该的……”
他顿了顿，又试探性问了句：“不过我刚刚听见什么何雪莹……”
他话还没说完，顾振强脸色就变了，显然不乐意听见这个人名。
徐林彦反倒有些诧异，难不成自己看到的人真是何雪莹？
当天，沈晓玲便被转到龙江军区医院。
沈晓玲知道这是顾振强做的决定，也没有拒绝，左右出院后两人就要一拍两散了，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徐林彦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以去找合作商的理由也跟着去了龙江。
只是碍于军区不是谁都能随便进的，他待了三天也没什么收获。
天气越来越热，病房的吊扇飞速转着。
才下训的顾振强连衣服都没顾不得换，就来医院了，只是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头沈晓玲和徐林彦说话的声音。
“说实话，你真想跟顾团长离啊？”徐林彦问。
顾振强步伐一顿，不由自主在里面的沉默中屏住呼吸。
过了很久，沈晓玲的声音才缓缓传出。
“不想。”
第18章
当‘不想’两个字飘进耳朵，顾振强的心跳好像都停顿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捕捉那从没有过的欣喜，沈晓玲又说：“但我根本没办法再面对他，只要看到他，我就会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玩弄，还有我妈孤零零死在医院里。”
“我真心对待过顾振强，可他从来不在乎，说难听点，我以后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顾振强眸光一暗，这几天好不容易推门进去的勇气顿然消散。
他捏着拳，暗嘲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连个女人的心思都抓不住了。
病房里。
看着满眼坚决的沈晓玲，徐林彦心中一阵唏嘘，这两天自己也听了不少他们的事，几次看见顾振强来了又不进病房那小心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顾振强曾经对沈晓玲那么冷漠。
沉默片刻，他忽然想起之前问顾振强关于何雪莹无果的事。
徐林彦犹豫了会儿，谨慎开口：“对了，你……认识何雪莹？”
听他问起何雪莹，沈晓玲脸上闪过抹疑惑：“徐大哥，你也认识她？”
“嗯……以前有过交情。”
“……她跟顾振强关系比较好。”
面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徐林彦心里已经有底了。
他看了眼手表：“那行，我有点事儿，你先休息，等会儿再来看你。”
对于救她一命的徐林彦，沈晓玲一直都很客气感激：“徐大哥慢走。”
徐林彦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没想到看见顾振强穿着作训服，木桩似的站在那儿，脸上的挫败让他整个人的气势都弱了下去。
“顾团长。”他关上门，表情严肃，“何雪莹在军区里面吗？”
顾振强勉强将注意力拉回来，察觉到徐林彦有话想说，也没有拐弯抹角：“你想说什么？”
徐林彦迟疑了，可想到何雪莹那种女人待在军区，万一弄出什么幺蛾子又会引起什么麻烦。
权衡之下，他往楼梯口走：“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顾振强看了眼病房门，跟了上去。
医院外，徐林彦一边走一边说：“我的话可能有些冒昧，但我还是要问一问，顾团长跟何雪莹关系很好？”
顾振强察觉到他的重点并不在这儿，也没有隐瞒：“我曾被人嘱托，好好照顾她。但她下乡后，我和她的联系就断了。”
“什么时候下的乡？”
“五年前。”
徐林彦停住脚：“何雪莹骗了你，她根本不是下乡，而是跑去港市给我表哥当情人了。”
顾振强也停下脚步，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我表哥是港市人，五年前去桐州的时候遇见何雪莹，后来她就跟着回了港市做我表哥的情人，三年前生了个女儿，因为想成名正言顺的阔太太，几个月前她把我怀孕四个月的表嫂故意推下楼，害的表嫂不仅失去了孩子，还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表哥知道后，把她赶了港市，孩子也给送回她的桐州老家，但何雪莹走的时候，偷走了我表哥十万块存折，我去桐州找过她，但她家里人说何雪莹只回去过一次，然后就一直没消息了。”
第19章
面对一连串超出自己预料的信息，顾振强脸色大变。
五年前何雪莹口口声声说是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参与上山下乡，可没想到竟然是逃港去当情人。
见顾振强的表情越渐难看，徐林彦拧起眉：“那天我去军区找你，在后视镜看见她在里头，起先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她，她怎么会在这儿？”
顾振强的眉头也几乎打了结：“她说自己返城，有人在这儿给介绍了工作。”
碍于他从前的承诺，他就帮忙给她安排了暂时的住处。
徐林彦沉默了片刻：“顾团长，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何雪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顾振强唇线紧抿，脑子里不由想起那天何雪莹滚下楼的事。
她说是沈晓玲推的她……
半晌，他眼神一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完，顾振强转身朝停在路边的军用吉普走去。
病房。
沈晓玲疲惫望着天花板，不断去回想曾经跟阿妈的点点滴滴。
这时，护士端着药轻手轻脚地进来：“27床病人，吃药了。”
沈晓玲转头看去，目光从护士脸上扫过，而后眨了眨眼：“你是……小刘护士？”
阿妈住院时，小刘一直帮忙照顾着。
小刘一抬头，面露欣喜：“晓玲？怎么是你呀？我前两天刚被调到军医院，对了，你怎么成这样了？”
沈晓玲一噎，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方好像想起什么：“你等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着，小刘风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把一个金戒指拿了过来。
“这时我收拾阿姨病房时在病床下捡到的，本来想还给你，可你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着小刘的话，沈晓玲定定看着她手里的金戒指。
对于常年干活的阿妈来说，她不可能戴戒指，更没有多余的钱去买，而且这戒指……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恍然间，她想起那天自己因为伤人被带去调查，看见何雪莹被顾振强扶着，她的手上戴的好像就是这枚戒指。
可是为什么何雪莹的戒指，会在阿妈的病房里？
猛然，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沈晓玲心中一闪而过。
她突然扯掉手背上的针，拿过戒指踉跄往外走。
小刘吓了一跳，忙扶住她。
恰好买了一兜水果回来的徐林彦见沈晓玲从病床上下来，也赶忙上去阻拦：“晓玲，你去哪儿这是？”
沈晓玲像是找到了希望，立刻抓住他的胳膊：“徐大哥，送我去军区。”
徐林彦一头雾水：“可你现在……”
“求求你，我必须要去，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傻事。”
沈晓玲红着眼，连同声音都沙哑了起来。
看着她倔强的眼神，徐林彦犹豫再三，点点头。
换好衣服，沈晓玲在徐林彦的搀扶下坐上车，她手里捏着金戒指，看着车窗外。
一旁的徐林彦瞄了眼她握紧的拳头，有些担心：“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晓玲目光渐暗，语气沉瓮：“徐大哥，你说如果一个人杀了人，要不要偿命？”
第20章
徐林彦愣住：“什么意思？”
沈晓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里闪着寒凛的光。
军区家属院。
何雪莹正跟一帮军属们坐在楼下摘菜。
“雪莹啊，我看你比那什么沈晓玲好多了，落落大方还心善，跟顾团长站一块也般配。”
“就是，改明儿要是顾团长跟沈晓玲离了，咱们就把你介绍给顾团长！”
“还用得着介绍吗，人家从前本来就是一对儿，这就叫那啥，再续前缘！”
听着她们的话，何雪莹表面上说着顺其自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不枉费她给她们送这送那，有这些军属说好话，顾振强就算不能马上娶她，也得捏着鼻子认了和她的‘关系’……
这时，有人呦了声：“顾团长回来了！”
何雪莹抬头望去，只见顾振强走进来，他身材高大，大部分战士穿的有些松垮的作训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每一寸都恰好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身材。
何雪莹漾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美丽的笑容，起身朝他走去：“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她这架势，似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
顾振强瞥了眼其他军属暧昧的目光，冷下脸：“跟我上去，我有话要问你。”
说完，径自上了楼。
擦肩而过带起的风，让何雪莹莫名打了个寒战。
可细想这些天自己没有去烦他，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如果他还让她走，大不了再伤自己一次，他当初承诺了要照顾她，就不可能弃自己不顾。
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后，何雪莹大大方方地上去了。
一进门，就看见顾振强站在屋子中央，气势比以往更加凛冽。
她主动倒了杯水过去：“什么事啊？”
顾振强没有接，箭一般的目光投向她：“那天你摔下楼，是沈晓玲推的你？”
何雪莹一愣，眼底闪过抹慌乱，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来的？
“……是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她刻意的掩饰被顾振强尽收眼底。
顾振强凝着她，凤眸微眯：“那五年前，你真是去下乡了？”
何雪莹手不由颤了颤，她忙放下杯子，眼神闪烁：“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
“回答我！”
一句极具压迫感的低呵，震得她呼吸一凝，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当然，我还……”
“返城证呢？”
顾振强手一摊，整张脸冷的像块冰。
何雪莹背脊发凉，仓皇的目光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只能试图转移话题：“返城证我放家了……振强，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啊？”
话音刚落，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她错愕转头，眼睛一下瞪大：“沈晓玲？”
顾振强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苍白又直冒冷汗的沈晓玲：“你身体还没好，过来干什么？”
说话间，他看向身后跟着的徐林彦。
察觉他眼里的不悦，徐林彦无奈：“是她非要过来的。”
沈晓玲喘了几口气，推开顾振强的手，寒冽的视线扫向何雪莹。
她拿出手里的戒指，一步步走过去：“何雪莹，这个戒指是你的，对不对？”
第21章
顾振强皱起眉，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徐林彦，徐林彦一脸疑惑地摇摇头，俨然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
何雪莹下意识摸了摸右手小指，含糊回答：“你在哪儿……”
“是不是你的！”
沈晓玲彻底厌倦了跟她的拐弯抹角，重了几分的语气带着从没有过的狠厉。
何雪莹像是找到了一个切入点，直接蹭到顾振强身边，做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我不知道你怎么拿到的，如果你想要，就拿去吧，以前的事我也没跟你计较，你为什么要这样疾言厉色的……”
面对他的靠近，顾振强脸色更加难看。
而门外的徐林彦见何雪莹开始倒打一耙，心中不免感叹这女人可真是两面三刀。
沈晓玲看着她：“也就是说你承认这戒指是你的了？可它却是护士在我妈病房的病床下面捡到的。”
说着，她一把揪住何雪莹的胳膊：“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戒指会在我妈的病房里？我妈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怔住了。
何雪莹紧缩的眸子颤了颤，脑海中蓦然回想起那天自己去沈母病房。
“阿姨，我想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沈晓玲和振强就要离婚了，而且你知道当年振强为什么娶她吗？是因为我跟振强分开了，振强一气之下才娶了沈晓玲，现在我回来了，振强当然会选择我。”
“而且你知道你为什么迟迟得不到治疗吗？是因为振强拿走了沈晓玲的证件，他明明知道你生病了，还是不让你走，让你在这儿慢慢等死，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讨厌沈晓玲啊！不管你信不信，这些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当她说完这些话，沈母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下喘不过气，慌乱中抓住了她的手……
何雪莹脸色一白，强忍着恐慌：“你胡说什……”
可话还没说完，沈晓玲扬起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她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顾振强长臂一捞，将踉跄的沈晓玲扶住。
沈晓玲也顾不得推开，浸了血般的双眼死死瞪着何雪莹：“何雪莹，你到底……到底跟我阿妈说了什么！”
何雪莹捂着红肿了脸，好半天才回过神，气的整张脸都几乎扭曲：“沈晓玲，你凭什么打我！我能跟你妈说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振强黑了脸，记忆中的何雪莹一直都是温婉内敛的，也许是有些娇气，但远没有现在这样，眼睛里写满了阴毒。
沈晓玲彻底被激怒，呼吸沉重了许多：“你从前怎么陷害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害死我阿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着，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直接把顾振强推开，一把揪住何雪莹的头发往房间拖，何雪莹疼的龇牙咧嘴。
“沈晓玲！”
“晓玲！”
顾振强和徐林彦同时叫住她，生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沈晓玲回头瞪向他们：“别过来！”
她吼了一声，目光落在顾振强脸上：“顾振强，我跟何雪莹之间的事你再敢插手，我跟你没完！”
顾振强僵在原地，恍然觉得眼前的女人陌生了许多。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下一秒，门隙间传出何雪莹凄厉的尖叫！
第22章
徐林彦担心出事，上去就要踹门，顾振强手一横，拦住了他。
徐林彦惊讶地看着他：“顾团长，这里可是军属院，万一何雪莹出了什么事，晓玲她……”
“出了事我担着。”
顾振强直接丢出一句，幽深的目光盯着紧闭的门。
房间内。
沈晓玲坐在何雪莹肚子上，巴掌不断往何雪莹红肿的脸上招呼：“疼？你只是疼，我阿妈的命却没了，你跟顾振强一样，都是无情无义的人！”
她疯了似的，掐住何雪莹的脖子，看着她涨红了脸，酣畅一笑：“何雪莹，你真该下地狱，我恨不得用刀把你的肉一刀刀割下来，你这样的女人，凭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沈晓玲放开手，何雪莹大喘着气：“疯子！”
她骂着，挣扎地爬起身就要出去，沈晓玲那里肯放过她，她再次揪住何雪莹的头发，将她往床沿撞。
‘砰砰’的撞击声夹着何雪莹的尖叫，让人不寒而栗。
没一会儿，何雪莹的额头已经青了一大块。
沈晓玲也累了，重重甩开她，捏着桌角喘气。
何雪莹倒在地上，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她：“沈晓玲……你故意伤人，我，我要告你！”
沈晓玲却笑了笑：“你以为只有你会玩这种栽赃陷害的手段吗？”
说着，她朝窗户走去：“何雪莹，我要让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何雪莹愣住了：“你要干什么？”
沈晓玲回头看了她一眼，直接踏上窗台跳了下去，紧接着，楼下响起军属们的惊叫。
“沈晓玲……沈晓玲跳楼了！”
她踉跄跑过去探身一看，沈晓玲不省人事地躺在草地上，几个军属正好抬头看，直接撞上她的惊恐的眼神。
听见动静的顾振强和徐林彦冲下楼，当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沈晓玲，顾振强呼吸猛然一窒：“晓玲！”
他奔过去，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却不敢随便触碰她，生怕对她再造成二次伤害。
“程毅！”
顾振强朝家属院外吼了一声。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家属院乱做一团，大家眼看着沈晓玲被带走，纷纷往楼上看去。
“她是从何雪莹的屋子掉下来了啊！会不会……是何雪莹把她推下来的？”
“不会吧？这可是三楼，不死也得废啊。”
“会不会是何雪莹记恨上回沈晓玲推她，所以才下了狠手？”
听见楼下逐渐把自己跟‘杀人’、‘报复’等字眼相提并论，何雪莹头皮发麻，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她没想到沈晓玲这么狠，居然用命去陷害自己。
何雪莹下意识就想跑，可刚把衣服拿出来，就停住了。
现在走，那不就是像别人说的那样‘畏罪潜逃’了吗？不行，她不能入了沈晓玲的套。
想到这些，何雪莹立刻扔掉手里的衣服，随便找了块丝巾，也顾不得热不热，直接把肿成包子的脸包了起来。
军医院，抢救室外。
顾振强立在墙边，脑子到现在还是空白的，一旁的徐林彦着急直接写在脸上，心里更叹沈晓玲对自己还真是够狠的……
将近一个小时，抢救室的门才打开。
顾振强立刻上前急声问：“她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轻微脑震荡，多出骨折，不过你们放心，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第23章
听到医生这话，顾振强高悬的心才险险放下。
徐林彦也松了口气，见他一副好像自己才是死里逃生那个，好心劝了句：“晓玲命大的很，跳黄河都没事呢。”
顾振强眉一拧，俨然是被这话戳到了最不愿意想起的事。
徐林彦一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病房里。
看着还在昏睡的沈晓玲，徐林彦叹了口气：“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顾振强小心地抚好沈晓玲面颊旁的乱发，没有回答，反而冷不丁吐出一句：“还躲什么？”
徐林彦一怔，下意识转过头，正好看见门口探头偷看的何雪莹。
她用丝巾抱着头，但还是遮不住脸上的伤痕。
何雪莹早就想好了说辞，刚想一股脑全倒出来，顾振强和徐林彦好像商量好了，一起走出来，关上了病房门。
是怕她打扰沈晓玲吗？
她眼底划过丝不甘，却被顾振强冷凝的声音打断：“你来这儿干什么？”
何雪莹立马回过神，也不管路过的人会怎么看她，直接拉下丝巾：“振强，你看我的脸，这都是沈晓玲干的，她还……”
话还没说完，徐林彦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女人长得是很漂亮，但现在这模样，跟漂亮完全搭不上边。
可他的笑落在何雪莹耳朵里像是嘲讽，她转头瞪向这个把沈晓玲送过去的男人：“你是谁？”
徐林彦眉一挑，故意说：“晓玲的朋友。”
何雪莹看了眼黑着脸的顾振强，眼珠子一转：“朋友？那你们关系可真是好，寸步不离的。”
一听这话，徐林彦面色微变，感情她又想玩泼脏水。
顾振强没有接她的话：“何雪莹，我和晓玲之前问你的事儿，你都承认了？”
何雪莹怔住，被他直接了当的态度打的猝不及防，哪怕上回因为诬陷沈晓玲受伤，他还是会关心两句，甚至替沈晓玲道歉。
“振强。”何雪莹挤出眼泪，做出副无辜的模样，“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是不会害人的，沈晓玲不仅打我，还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床上撞，然后自己从窗户上跳下去……”
尽管她已经把自己说的委屈又可怜，可顾振强的脸就像是寒冰，没有一丝动容。
听了半天的徐林彦实在是觉得恶心，又忍不住瞟了眼顾振强，他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汉子怎么就瞎了眼，这种女人居然也看得上。
“何雪莹，你能不能闭上你到处跑火车的嘴？”他讽刺了句。
何雪莹目光一狞：“你！”
“逃港去给做大老板的情人，害了原配后偷钱逃跑，把自己女儿扔在老家不管不顾，又跑这儿来纠缠已经成家的前对象，你真是一件好事都不干啊。”
徐林彦的话让她脸色骤然变白，连同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说着，目光望向她身后。
何雪莹愣了愣，转头看去，只见两个公安正大步走过来。
徐林彦看向顾振强：“顾团长，你的身份不好插手，我来的时候就顺便报了公安。”
顾振强眸色微暗，他做事的确有一手。
两个公安朝何雪莹亮出手铐：“你是何雪莹？你涉嫌偷渡、盗窃和故意杀人等罪，请跟我们去局里接受调查吧。”
第24章
何雪莹吓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她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顾振强的胳膊，哭着摇头：“没有！我没有！振强，你相信我，这……这都是他们陷害我的！”
顾振强面无表情地抚开她的手，朝公安道：“麻烦你们了。”
‘咔’的一声，冰冷的手铐直接拷在了何雪莹的手腕上。
不安和恐惧让她下意识开始挣扎：“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不是我！”
尖利的声音让走廊里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尽管何雪莹再怎么挣扎，何雪莹还是被带走。
徐林彦看了眼手表：“我也得去趟公安局。”
顾振强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后才重新进病房。
坐在病床边，他忍不住握住沈晓玲的手，她的手很凉，而且好像已经瘦到他一只手就能包裹住她的双手。
看着沈晓玲苍白的脸，顾振强第一次认真开始剖析自己的心。
不可否认，他们的婚姻源于他的冲动，他也没有真正关心过沈晓玲。
他真的不爱她吗？如果不爱，他为什么不肯结束这段一开始就错误的婚姻。
莫名的，顾振强想起那个扎着小辫子，笨手笨脚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叫着自己‘哥哥’的小女孩。
懊悔和罪恶感像是荆棘，缠绕着他的心。
他拧着眉，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疼：“沈晓玲……”
尽管顾振强想守在沈晓玲身边，但身份的职责让他还是得回军区。
天黑后，徐林彦才从公安局回来，恰好沈晓玲醒过来。
他还没关心两句，沈晓玲就问：“何雪莹……在哪儿？”
“被抓去公安局了。”徐林彦坐下来，感叹了一句，“不得不说，你对自己是真够狠的，你不知道，把你我往医院送的时候，顾团长手都是抖的。”
闻言，沈晓玲眸光暗了暗，径自忽略了他后面的话：“公安……不来找我……问话吗？”
“应该明天过来，就算何雪莹没有把你推下楼，她也没好下场。”
徐林彦顿了顿，摆摆手：“有些事儿等你好点了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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