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沧嗯了一声。
“不过今天确实很高兴。”阮长歌托着腮看着坐在对面的司沧,正大光明地欣赏着这张冷峻精致的脸,“尤其看吴贵妃脸上青白交错的表情,本宫像是终于发泄出了长久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只觉得无比畅快。”
司沧道:“这种感觉以后会经常有。”
“不。”阮长歌摇头,“次数一多,成就感就没那么强烈的了,不过没关系,本宫要做的远远不是跟她争个胜负高下这么简单。”
司沧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贯不是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只道:“殿下一定会成功。”
“虽然过程会很难,但是本宫也相信自己一定会成功。”阮长歌端起茶盏,朝司沧示意。
司沧微愣,随即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举杯跟阮长歌轻轻碰了一下。
第95章惊为天人
冷月和冷霜带着几个侍女把沐浴的热水准备好,新摘的花瓣洗净之后漂浮在水面上,空气中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阮长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花瓣浴。
沐浴之后的少女换上了一身绯色轻袍,衬得那张吹弹可破的容颜绝艳美丽,整个人看起来尊贵又慵懒,小小年纪就已有了难得的沉着气度。
司沧视线稍触即垂,没敢多逗留,怕自己沉沦失态。
侍女摆好了膳食。
阮长歌坐下来和司沧一起用午膳,她喜欢安静,用膳时不习惯让那么多人伺候在侧,此时殿内安静异常,只有少女沐浴之后的馨香一阵阵钻入鼻翼,带着让人心神微乱的蛊惑气息。
司沧屡屡失神。
这种气氛让他既喜欢又不安,然而尚未来得及多想,阴魂不散的萧阮衡又来阮长歌面前刷脸:“殿下。”
阮长歌皱眉,心情瞬间有些不太美好:“你又来做什么?”
是不是没了镣铐的束缚,让他飘得找不着北了?
萧阮衡目光定定落在少女的脸上,眼底清晰地浮现惊艳之色,阮长歌今日这番打扮简直美得惊心动魄,是他以前未曾在意过的精致夺目。
比起黎雪楚楚动人的柔弱美,阮长歌则完全是光芒四射的惊艳感……
“看够了没有?”阮长歌语气冷漠,“堂堂萧家嫡子,就是这么没有风度?”
萧阮衡急促地低头,像是为自己找了个顺理成章的借口:“殿下真美,让阮衡情不自禁地感到悸动。”
阮长歌嗤笑:“本宫这张脸又不是突然长成这样,你以前眼瞎?”
“以前是我不好。”萧阮衡态度诚恳地认错,“还望公主殿下宽容大度一些,莫与阮衡一般计较。”
他以前确实没在意过阮长歌的容貌,不是因为她不美,只是被心里的偏见左右,自动忽略了她的美貌。
况且那时候的阮长歌美则美矣,但跟现在比起来,气度上判若两人。
萧阮衡目光锁在阮长歌脸上,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谈判的口吻,“殿下提出的条件,阮衡昨晚思索了一番,觉得稍有些强人所难,殿下可否——”
“萧阮衡,你昨晚跟黎雪睡在一起?”
萧阮衡脸色涨红:“阮长歌。”
“怎么了?”阮长歌皱眉,“她是你的小妾,你们俩睡一起不是很正常?”
萧阮衡抿着唇:“我不会在公主府里跟她乱来,黎雪现在只是服侍我的饮食起居。”
事实上,自从他伤势好转并解了镣铐之后,黎雪晚间确实会流露出伺候他的想法,萧阮衡也不是美人在旁坐怀不乱的君子,但他总觉得在公主府没有隐私。
阮长歌好像随时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不敢乱来,生怕被抓到了把柄,让阮长歌以为他花心滥情。
为了给阮长歌留下好印象,萧阮衡可以做到暂时不近女色,晚间就寝时,黎雪都在睡在偏屋。
“不必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本宫看,你是个什么德行,本宫一清二楚。”阮长歌语气疏离,对他丝毫不见热络,“以后没事别来打扰本宫。”
萧阮衡眉头皱起,直直看着阮长歌:“你当真容不下黎雪?”
阮长歌目光微顿,随即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萧阮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黎雪已经失了身,无缘无故我若把她休回去,她这辈子连给人当妾的资格都不再有,你是正妻,世人都说正妻要大度——”
“萧公子又在这里疯言疯语说些什么呢?”冷月走进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自以为是的话,“没看见我家统领大人在这里?你一个大男人整天叽叽歪歪劝人大度,你自己怎么不大度一下?古圣人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要顶天立地,心胸宽广,从未听人劝过女子要心胸宽广,萧公子要是觉得自己能做到,不如以后就留在公主府,给我家殿下做妾室好了,也让我们见识见识萧公子是如何争宠的,想来有侧夫人亲自教导,萧公子争宠之道应该也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
一番话夹枪带棒砸下来,ˢᵚᶻˡ殿内顿时安静无声。
萧阮衡被她一番话说得青白交错,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简直荒唐至极!”
“哪里荒唐?”冷月瞪他一眼,“你不荒唐,天天跑殿下跟前说屁话?”
“你放肆!”萧阮衡怒斥,“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却从未听说过女子可以纳什么妾室,难不成公主府的规矩是要颠倒阴阳纲常,打破男尊女卑的制度?”
“为什么不可以?”冷月不屑地嗤笑,“你萧家连君臣尊卑都能打破,男尊女卑算什么?”
“你——”
“闭嘴。”阮长歌冷冷呵斥,“萧阮衡,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跟小女子争执个不停,果然是萧家好家教。”
萧阮衡一口气被堵得上不来,脸上忍不住又是一阵青白交错,难看至极。
冷月得意地扬扬眉:“萧公子回去吧,别杵在这里打扰殿下和统领大人用膳。”
真是没一点眼力劲儿。
“萧阮衡,诚意是要用行动表示的,光靠一张嘴说说可不行。”阮长歌笑了笑,“本宫身份尊贵,又是父皇亲封的镇国嫡公主,当初委屈下嫁是给了你萧家天大的面子,萧家不珍惜,那是你们自己眼瞎,怪不得本宫。”
萧阮衡无言以对。
“如今本宫身为一府之主,不过是心不在儿女私情上,否则别说一个妾室,就算本宫学着史上那位太后,纳十个八个男宠,你又能奈我何?”阮长歌语气冷漠倨傲,“被关在公主府这么多天了,到现在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真是可悲又可笑。”
萧阮衡震惊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纳十个八个男宠?
“你年纪轻轻的耳背啊?”冷月搁下手里的汤盅,转身就把他往外推去,“出去出去!别待在这里惹人烦,万一殿下因为看见你而吃不下饭,我让你跟黎雪三天没有饭吃。”
“萧阮衡和黎雪的事情该彻底解决了,本宫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阮长歌吃饱喝足,起身走到窗前坐下来,“明天去萧家一趟,告诉萧夫人,就说萧阮衡的诊金和伙食一共花费了一万两黄金,让萧家三日之内凑钱送过来。”
说完,阮长歌强调一遍,“记得是一万两黄金,不是白银。”
冷月点头:“是,殿下放心。”
“用一万两黄金换去萧阮衡的自由……哦,准确来说,应该是换萧阮衡的命。”阮长歌拿起此前那本放在案上的名册,声音平静寒凉,“本宫说过要萧家的兵权,就不可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风平浪静地过日子。”
一万两黄金不是小数目,哪怕是朝中最得宠的权臣,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能拿得出来的,难免会让人想到贪赃枉法。
毕竟大臣们的俸禄就那些,外加立功时皇上赏赐一些,除去一大家子吃喝开销,奴仆月俸,内外打点,大多官宦之家都是所剩无几——至少明面上来说,确实需要做出所剩无几的假象。
至于私底下有多少钱,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阮长歌知道,萧家拿得出来。
萧阮衡屡次遭挫也不死心,傍晚时分又来了一次,只是这一次没能顺利进殿,被冷月和冷霜强制性地拖回了清尘居,且又一次镣铐加身,在愤怒叫嚣和谩骂声中再度失去了自由。
夜晚黑幕如瀑。
阮长歌靠在床头看书,看的是兵法谋略,筹谋算计。
重生一次不是她最大的底气,她需要步步周密,一步都容不得错。
司沧站在一旁,凝视着她沉静脱俗的小脸,柔和的灯火照耀下,倾城容颜美得摄人心魄。
以后若能每日看见她,哪怕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关系,对于司沧来说也分外满足。
这天下没有人配得上她。
成为私人暗影卫的这几天里,他每晚都待在最隐秘但视线最好的角落,可以光明正大地偷窥她睡着的模样,每到这个时候,都觉得前所未有过的满足和充实。
今晚司沧却有些不安于现状,心扉处有些悸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阮长歌放下书开始就寝时,司沧身子一跃,如鬼魅般消失在眼前,阮长歌早已习惯他的神出鬼没,淡定地扯过薄被盖好。
原以为又是一夜到天明。
然而没过多久,司沧悄无声息地跃下房梁,站在床前凝视着她睡着时静谧柔和的小脸,突然间生出一种一亲芳泽的冲动。
不过司沧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她这么美,这么尊贵,高贵而圣洁,是不容亵渎的皇族公主,不是他可以冒犯的。
可是真的很想啊。
司沧悄悄在床沿坐了下来,侧看着她的脸,悄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脸上凝脂般的肌肤,想来应该非常柔软……可还是不行。
他很快缩回手,做贼心虚地站起身,身子一闪,瞬间隐入帐幔后面。
阮长歌也是个练武之人,稍有些风吹草动就能把她惊醒,虽然司沧动作已极为小心,可训练有素的暗影卫最擅长隐藏的是情绪。
偏偏司沧今晚情绪有些外泄。
阮长歌睁开眼,安静地感受着内殿里微妙的气氛变化,嘴角微扬,忍不住想着,如她和司沧这般特殊的关系和感情,世间只怕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若是被人知道,定然少不了口诛笔伐,骂她不守礼教,骂他们不知廉耻。
若不是重活一世,阮长歌应该也不会接受这样的一种关系,私人暗影卫……有点过于私人了。
然而有了前世那些记忆,她知道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活着复仇,活着让仇人一个个得到惩罚,活着弥补前世带给司沧的悲怆痛苦。
只要能让他欢喜,让他安心,礼教算什么?
阮长歌淡淡开口:“司沧。”
眼前身影一闪,司沧跪在床前:“卑职知错。”
“知错?”阮长歌坐起身,靠着床头,“知什么错?”
司沧抿唇不语。
“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是。”司沧细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殿下想说什么?”
“你坐下。”阮长歌拍了拍床沿,“随便聊聊。”
司沧稍稍犹豫,便起身坐在了床沿。
虽然不合规矩,但可以离她这么近,他便觉得规矩便也那么重要了。
“曾经我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可现在杀人都敢了。”阮长歌望着司沧如刀削般冷峻的脸,“你有没有觉得我相比以前变了很多?”
司沧目光极为沉稳认真:“殿下不管变成什么样,都还是殿下,不会成为别人。”
阮长歌笑了笑。
“你本就在日复一日的杀伐中习惯了冷酷无情,如果这辈子有机会成亲,其实应该配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孩,给你温暖,让你懂得什么是爱。”她叹了口气,“我这样的,感情已经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以后可能也不会全心全意去喜欢上谁……”
“殿下。”司沧打断了她的话,“你这样很好,比以前还好。”
“嗯?”
“殿下以前温柔似水,但总有些优柔寡断,心肠不够狠,做事不够利落。”司沧敛眸,低沉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醇厚悦耳,“如果殿下不曾改变,还是以前的那个殿下,卑职这辈子定会好好护着殿下,绝不让殿下再受到旁人的欺负。”
阮长歌挑眉:“现在呢?”
“殿下如今变了许多,让卑职敬服,殿下自己便可以保护自己,那么卑职就只是殿下手里的一把刀,默默守护,殿下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司沧语气平静而坚定,充满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卑职可以做殿下最锋锐的利器,最强硬的后盾。”
阮长歌微微扬眉,“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殿下已经在卑职身上留下了印记,卑职这辈子都是殿下的人,死生不离。”
阮长歌沉默片刻,无法克制地有些悸动。
她偶尔会想,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得以遇到司沧这样强悍而忠诚的男子……
且他还长得这么好看。
阮长歌打量着司沧的脸,脸上认真的表情一点点疏懒下来,神情也放松了许多。
“一直没问过你,你是几岁入的暗影阁?”
司沧道:“应该是三四岁吧,属下有些记不太清了。”
“暗影阁里的影卫大多都是来自贫苦之家,孩子太多养不起,或者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阮长歌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司沧棱角分明的轮廓,“可是一般贫苦百姓之中,很少有你这般好看的容貌吧。”
司沧敛眸:“殿下喜欢就好。”
“本宫猜测,你应该不是来自寻常百姓之家。”
确实不是。
司沧无声地应着。
“可若是出身大富大贵之家,家里人应该不太可能愿意把儿子送进暗影阁。”
司沧低头:“殿下说得是。”
“你自己觉得呢?”
司沧道:“属下没什么想法。”
“有没有查过自己的身世?”
“没有。”司沧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殿下若想知道,卑职可以去查一下。”
“怎么查?”阮长歌皱眉,“本宫以为暗影阁所有影卫——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应该都被抹去了线索和印记,想要查出身份,应该不太可能。”
司沧这一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些,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却听阮长歌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司沧回神:“属下不困。”
“我困了。”阮长歌似笑非笑,“虽然练武之人精力充沛,但本宫年纪还小,必须要有足够的睡眠才行,否则脾气不好,万一迁怒于你——”
“卑职愿意被殿下迁怒。”司沧这么说着,却还是站起身,“殿下早些休息,卑职等殿下睡了再睡。”
阮长歌嗯了一声,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
内殿仅有一盏灯火,光线并不明亮,司沧站在床前,贪恋地看着她阖上眼之后的睡颜,越看越是沉沦。
这一夜过得静谧缓慢,仿佛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唯有眼前这个少女,像是一点点刻进了心扉深处,让他只想看着她,守着她,护着她,永生不变。
第97章狮子大开口
萧阮衡再次被锁起来之后,用膳时终于不再有人来打扰他们。
不过阮长歌清楚,把萧阮衡一直锁在府里也不是事儿,况且锁了这么长时间,伤也治好了,继续留他在府中只会惹人烦。
“萧家去过了?”
“还没。”冷月正在给阮长歌布置早膳,“属下稍后就去。”
阮长歌嗯了一声,“照着本宫昨天的话说就行,如果他们不愿意,那本宫就让萧阮衡的伤势再恢复成以前那般模样。”
“是。”
早膳之后,冷月就带着人去了萧家,把话原原本本地传达给萧家管事:“你就跟萧夫人说,三日之内送诊金过去,否则当初萧公子进公主府时什么模样,改日把他送回来时还什么模样,别怪我们公主殿下心狠手辣。”
管事不敢耽搁,连忙把这句话禀到了萧夫人面前。
“什么?!”萧夫人惊怒交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阮长歌这是狮子大开口吗?嫁妆已经原原本本搬了回去,这会儿又要什么诊金,她怎么不去抢国库?”
管事恭敬地说道:“那冷月姑娘还说,这段时间好吃好喝伺候着大少爷和侧夫人,花费不菲,萧家给钱理所应当。”
“她就是个土匪!强盗!”萧夫人气急,“这么点时间,我上哪儿弄一万两银子给她?”
管家纠正:“夫人,不是银子,是黄金。”
“一万两黄金?!”萧夫人声调瞬间拔高一个度,“萧阮衡和黎雪每天吃的喝的都是天上仙露吗?”
管事讪讪退后一步,心想这又不是我的事情,夫人您对着我喊也没用啊。
“简直是过分,太过分了!”萧夫人气得咬牙,额头青筋直冒,“我绝不会惯着她这个毛病!”
“还……还有件事……”管事声音越发小了些,“冷月姑娘悄悄透露,说最近九公主心情不太好,可能跟安家的事情有关。”
安家?
安怀山?
萧夫人想到今日外面传言,都说安怀山对阮长歌生出了苟且想法,所以才被阮长歌刺伤,但谁也没抓住证据,根本无法证明事情是阮长歌所为。
那个不守妇道的小贱人!
若不是她自己不安分,安家公子怎么会对她生出龌龊心思?
萧夫人表情阴晴不定,心里认定是阮长歌自己水性杨花,不安于室才惹了麻烦上身,不过安家那纨绔子也是咎由自取罢了。
只是一想到那个小贱人对安怀山下手那么狠,对待萧阮衡只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萧夫人冷冷道:“当初我就说了,把阮衡留在公主府根本行不通,阮长歌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善待阮衡和黎雪?”
可是萧远霆根本不听,在皇上面前只知道唯唯诺诺,根本不像一个武将该有的作风。
“夫人。”萧夫人身边的嬷嬷蹙眉,“外面都说安怀山的伤是九公主一手造成的,您说九公主万一心情不好,会不会对少爷也……”
“她敢?!”萧夫人厉声道,“她要是敢这么对待阮衡,我一定让将军府铁骑踏破她的公主府!”
然而虽这样说,她心里却还是没底。
萧夫人忍不住担忧,阮长歌到底有没有苛待阮衡和黎雪?阮衡进入公主府这么些日子,一点消息没传出去,万一他们在公主府受了委屈怎么办?
自从阮衡进入公主府之后,萧家谁都见不到阮衡的面,宫中宴会也不见阮衡参加,萧夫人一直没能安下心来,这会儿心里更是火烧火燎似的焦灼,想着想着忍不住连皇上和太子都怨了起来。
明明皇族不止一个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把阮长歌这个最反骨的赐婚给阮衡?
想到阮长歌三番两次提出无礼要求,萧夫人表情阴了阴:“别的不行,狮子大开口她倒是在行。”
“夫人打算怎么办?”
萧夫人冷道:“她不是给了三天时间吗?让我先想想。”
“是。”
管事退了出去,萧夫人在卧房里踱着步子,心里左右为难,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乌七八糟的一堆事情,简直心力交瘁。
萧家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瘟神?
嬷嬷开口道:“夫人若是做不了主,不如进宫去请吴贵妃拿个主意?”
萧夫人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皇上正在处理安家和潘家的事情,吴贵妃只怕心情也不太好,这个时候去打扰她,就显得我不懂事了。”
归根结底还是太子威信不够,阮长歌根本不把吴贵妃和太子放在眼里——虽然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可事实就是如此。
阮长歌好像突然间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完全豁出去的架势,一点儿也不怕死,萧夫人很无法理解,皇上为什么就不能给这个九公主一点颜色看看。
四公主云子娇跟阮长歌处境差不多,同样没有母亲撑腰,可是云子娇在安家从来不敢摆出公主的架子颐指气使。
萧夫人越想越气,气得饭都吃不下。
晚上萧远霆从军营回来,她把这件事跟丈夫说了,语气听着还有些余怒未消:“依我的意见,就应该让阮衡早日离开公主府,堂堂正正娶妻生子不好吗?就这样没名没分地待在公主府,不但平白惹人笑话,还要天天看人脸色,堂堂一品大将军嫡子何时这么窝囊过?”
萧远霆沉着脸:“她真的要一万两黄金?”
“还能有错不成?”
萧远霆脸色难看得很,难不成萧家真就任人宰割了?
以前是萧家做得不对,理亏在先,阮长歌小打小闹一番他就忍了,然而如今却是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学会了得寸进尺。
一万两黄金?
真是好大的口气。
萧远霆起身往外走去,出了门,径自去了九公主府。
这一次是冷霜出来见他,只带了一句话:“安家公子原本只能活七天,但是我家殿下仁慈,决定留他一条狗命。”
萧远霆目光骤冷。
“殿下说让他变成一个傻子挺好的,负心薄情、风流自私的男人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此言一出,萧远霆不只是眼神冰冷,全身都开始发冷。
“萧将军回去吧。”冷霜转身进门,“萧公子不会变成傻子的。”
第98章密库
萧远霆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却已是一个字说不出口,眼下明明是炎热初夏,他却只觉得寒风凛冽,浑身发冷。
阮长歌她到底是什么人?
萧远霆望着冷霜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蓦地想到昨日军中大夫议论:“安尚书的儿子今后只怕要成了个傻子。”
“连太医都没办法?”
“全城的大夫都请过去了,一开始安夫人以为只是手臂废了,没想到还中了毒,中毒就中毒了吧,可是这种毒会让人神志不清,慢慢成为痴傻之人,无药可解。”
痴傻之人,无药可解。
萧远霆缓缓攥紧了手,僵硬地转身离开,表情阴沉得吓人。
回到家里,萧夫人见他表情不太正常,忍不住有些不安:“怎么了?”
萧远霆声音僵硬:“去准备钱。”
萧夫人一惊:“老爷?”
“去准备!”
“可是一万两黄金,我去哪儿准备呀?”萧夫人皱眉,“我们家库房哪有那么多钱?”
萧远霆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看得萧夫人不悦:“老爷每个月的军饷俸禄自己心里清楚,家里的开销也不小,我可没那个本事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
萧远霆没说话,径自转身去了书房,萧夫人犹豫片刻,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书房本是重地,妇人不可踏入。
但今日萧远霆并没有阻止萧夫人进来。
走进书房,关上门,萧远霆旋转着藏在暗格里的机关,只听一声沉闷声响,密室暗门缓缓开启。
萧远霆举步走了进去。
密室里十几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装满了金光闪闪的元宝。
萧夫人看着眼前这些箱子,表情惊骇:“你藏了这么多金银?”
“这些都是从军需中扣出来的。”萧远霆警告地看着她,“出去不许乱说,此处的银子也不能乱动,这些都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萧夫人一时震撼,望着箱子金灿灿的元宝,既是惊喜又有忐忑。
萧远霆搬出一只小箱子,“这些足够了,里面还有些银票。”
解决了眼前的困境,萧夫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生出隐忧:“我们一下子拿出一万两黄金,阮长歌会不会怀疑这些黄金的来历?”
“她没那个脑子。”萧远霆冷道,抱着箱子走出密室,“再说她只是为了要钱,怎么会关心银子的来历?真要有那个心机,她就不会狮子大开口了。”
萧夫人一想也对。
最后看了眼密室里几只装满了黄金和白银的箱子,萧夫人转身跟随丈夫一起离开。
她头一次觉得阮长歌拿回去的嫁妆不算什么,拿回去就拿回去吧,反正萧家有的是钱。
“不过确实应该谨慎一些。”萧远霆放下箱子,走到窗前站着,独自想了片刻,“我们需要做出一种凑银子难的假象。”
萧夫人缓缓点头:“我去娘家借一点,再把一些不常戴的首饰拿去变卖,找云雾再借一点,应该就可以了。”
不过,如何把借钱的消息透露给阮长歌知道?
萧远霆沉默站在窗前,眉眼似是笼了一层寒霜。比起银子的事情,他现在更担心阮衡的处境和萧家的将来。
这笔钱送去给阮长歌之后,他或许应该借机让阮衡离开公主府,否则以后变数太大。
圣旨不可违。
可此前提出休夫的人是阮长歌,抗旨的也是阮长歌,皇帝就算生气,也该把怒火发在阮长歌身上,萧家只是被动地承受了被休的结果而已。
至于其他的……
“老爷在想什么?”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不该放任阮衡跟阮长歌继续纠缠下去。”萧远霆眉目沉沉,“这笔银子就当做是阮衡的赎身钱,继续在公主府待着,只怕早晚连命都没了。”
惹得皇上不悦,以后可能会被降罪,可现在跟阮长歌纠缠,只怕眼下就不会有好日子过。
萧夫人闻言一愕,“如果皇上问起怎么办?”
“就说阮衡在公主府受了虐待。”萧远霆眉心紧锁,“阮长歌根本没把阮衡当成自己的丈夫。”
“皇上会不会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吧,我不能把阮衡的命赌上。”萧远霆目光阴郁,“若真担心皇上不悦,就趁着现在他还需要萧家,牢牢把兵权握紧了,以后太子登基,我们要么表表忠心,要么做一个让君王忌惮的武将。”
萧夫人脸色微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句话说不出来。
第99章爆发
萧阮衡暴躁得想杀人。
他以为自己这些日子脾气已经变好了许多,因为想挽回阮长歌,所以一个劲低声下气,忍受她的冷漠和羞辱,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又把自己锁了起来。
更过分的是黎雪,又开始闹失踪,这两天天气热,他需要经常擦洗身体,没她在身边,总觉得做什么都不方便。
萧阮衡是被人伺候惯了的,这两天简直窝火得要死。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
午饭时黎雪回来了,端着几个菜,萧阮衡一眼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黎雪发丝微乱,面色泛红,神态跟平常柔弱的样子明显不太一样。
萧阮衡心头咯噔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自心底发酵,他死死盯着黎雪此时明显不正常的神态,几乎想把她掐死在眼前。
然而他还抱有一点希望,希望是自己误会了她。
“你去哪儿了?”他淡淡问道,力持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又去洗衣房洗衣服?”
“嗯。”黎雪点头,“衡哥过来吃饭吧。”
萧阮衡坐在床沿,目光落在她气色娇艳的脸上。
他是男人,而且和黎雪早就有过肌肤之亲,这会儿若说看不出黎雪经历了什么,那就是个睁眼瞎。
想到这些日子的反常,萧阮衡心里仿佛有一股无名火烧得他心扉灼痛,如果他猜的是事实,他真怕自己一个失手把黎雪弄死。
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帽子。
萧阮衡拖着镣铐,走到桌边坐下,离得近了,她身上那股子扑鼻而来的气味让萧阮衡心头发冷。
再也不用怀疑什么,事实已然可以确定。
萧阮衡僵着声音说道:“你稍后去主殿走一趟,告诉阮长歌,就说我以后不会再去打扰她,让冷月过来帮我把镣铐打开。”
黎雪低着头,嗯了一声。
萧阮衡瞥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厌恶的原因,以前楚楚动人的容貌此时看着竟觉得面目可憎。
连面前的食物都让人倒胃口。
萧阮衡忽然就想到了前几日那几顿美味可口的饭菜,原以为真的是阮长歌善心大发给他们加的菜,可此时萧阮衡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如果那些都是黎雪用不干净的方式换来的……
“衡哥,你怎么了?”黎雪见他不说话也不吃饭,一个劲地对着桌上的食物发呆,不由有些不安,“饭菜不合你胃口?”
萧阮衡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食物上:“阮长歌今天又开始给我们改善伙食了?”
四菜一汤。
昨天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黎雪努力维持镇定,“应该是阮长歌故意把衡哥锁起来,又不想委屈了衡哥……”
哗啦一声巨响!
砰!
萧阮衡霍然起身,毫无预警地抬手掀了桌子,一桌子尚未动筷的菜肴连同碗筷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碗碟碎了一地,汤汁溅得到处都是。
“啊!”黎雪尖叫着跳开,“衡哥,你干什么?!”
萧阮衡气得胸口起伏,脸色青白。
黎雪吓得花容失色,惊魂未定地缩在门边,不安地看着他:“衡哥?”
“我没胃口。”萧阮衡拖着脚镣走回床前,声音压抑,“你收拾一下吧。”
黎雪僵硬地站着,看着满地狼藉,到处都溅得菜肴汤汁,连自己的裙摆上都溅到了一些,她脸色青白交错,完全不知道萧阮衡抽的是什么风。
这么一桌子菜还没来得及吃,就被糟蹋干净了,黎雪苍白着脸,僵硬地蹲下身收拾。
萧阮衡闭了闭眼,阴郁怒火开始发酵。
人就是如此通病。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她哪哪都好,缺点也是优点,可对这个人开始厌恶的时候,原来的优点也变成了缺点。
尤其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像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一点点疯长,滋生出毁灭的欲.望,不能想,越想越觉得怀疑的已经成了事实。
左看反常,右看还是反常。
这屋子里味道本来就不太好,掺杂了汤水肉汁的味道之后,气味更是让人难受。
萧阮衡目光阴冷地盯着手上的镣铐,一时之间只觉得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阮长歌公然跟男人亲密,黎雪也背着他不轨?
都该死!
一个个都该死!
……
“萧阮衡掀翻了桌子?”阮长歌翻着书册,声音平静。
“是。”管事嬷嬷点头,“方才奴婢经过厨房,原本是想去清尘居看一眼,没想到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萧阮衡发脾气,饭菜全摔在地上,只怕一口都没吃。”
“无缘无故发什么脾气?”阮长歌淡笑,“不用理会他,不吃就饿着。”
管事嬷嬷点头,迟疑地道:“殿下如何处置付大厨的事情?”
“暂时先放着吧。”阮长歌道,“以后再说。”
“是。”
管事嬷嬷离开,阮长歌嘴角扬起:“有好戏看了。”
司沧没说话。
“不过你说这个萧阮衡也真是奇怪,脱困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现,这会儿又被锁上了,反倒察觉出了猫腻。”阮长歌啧了一声,“真是出乎意料。”
司沧目光落在阮长歌脸上:“殿下之前说让他们离开,现在应该是个机会了。”
“确实是个机会。”阮长歌语气微淡,“他们要撕破脸也好,要反目成仇也好,都不关本宫的事情,本宫没兴趣听他们在府里唱戏。”
说罢,“萧远霆那边什么反应?”
“他手里有钱,也决定了拿钱,不过这两天萧夫人应该会做出筹钱的假象,用来糊弄殿下。”
“管他糊弄谁,本宫只要得到黄金就成。”阮长歌淡道,“招待了萧阮衡这么些日子,又是煎药又是听他们废话,本宫要一万两黄金不多吧。”
司沧点头:“不多。”
“本宫也觉得不多。”阮长歌喝了口茶,“三天之后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以后本公主府不允许萧阮衡和一些阿猫阿狗随意进出。”
司沧闻言,嘴角细不可查地上扬了一下,随即恢复沉稳不惊模样:“嗯。”
第100章两副面孔
“另外,别忘了盯着萧远霆的密库。”阮长歌表情微冷,“那是萧远霆最致命的把柄。”
一万两黄金固然是她狮子大开口,可阮长歌缺的是这一万两吗?
她缺的是置萧家于死地的证据。
要的银子少了,萧夫人能拿得出来,她还如何逼萧远霆开密库?
“殿下放心。”司沧声音冷峻,“卑职安排在萧家的暗线会紧密盯着,只要萧远霆开了密库,我就能找到暗格的机关和钥匙锁所在。”
阮长歌目光微抬,思绪飘得远了些。
想到前世在萧家所遭的罪,阮长歌嘴角掠过极冷的弧度,萧家一死,她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前所有不把她放在心上的文武大臣都会对她侧目——这不是好事。
因为会引来更多的敌意和针对,她的父皇也会更迫切地想弄死她。
但是没关系,很多事情总是要做的,该面对的处境终究要面对。她固然应该争取时间养精蓄锐,奈何有些人总不愿意让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既然如此,就乱吧。
越乱越好。
时间一晃两日过去。
晋宁长公主府又一次送来了帖子。
阮长歌安静地盯着帖子看了一会儿,最后如约去了晋宁长公主府,大大方方,不遮不掩,带着冷月和冷霜二人。
刚见了面,晋宁长公主就训斥:“你最近钻钱眼里去了?拿走自己的嫁妆不算,还狮子大开口让自己的婆母拿钱,逼得萧夫人到处借钱,阮长歌,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长歌脚步微顿,转头观察四周。
她们现在站在晋宁长公主府二门院内,敞厅大开着,外面若有人,能清楚地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收回视线,阮长歌不疾不徐地说道:“姑姑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我跟萧夫人要钱又不是为了自己,不还是为了让萧阮衡的伤势得到更好的救治吗?”
“胡说八道。”晋宁长公主面色沉怒,“什么药需要一万两黄金?天山雪莲?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
“萧阮衡自从到了本宫府里,伤势恢复得很好,这得归功于本宫精心照顾,请来了医术最精湛的大夫,给他用了最好的药……至于到了用了什么药,本宫也没问。”阮长歌语气平静,“除了汤药之外,萧阮衡在府里吃得也好,山珍海味从不曾亏待过他,要一万两黄金应该不算多吧。”
晋宁长公主道:“你的嫁妆不是拿回去了?”
阮长歌蹙眉:“我的嫁妆是我自己的,跟萧阮衡有什么关系?难道用我的嫁妆伺候他?说出去不更丢尽了萧家的脸?”
“你——”
“况且本宫还欠着御宝阁一万两黄金,若把嫁妆都给他用了,本宫拿什么还债?”
晋宁长公主闻言,面上缓缓浮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跟萧家要一万两黄金,是为了去还御宝阁的债务?”
“倒也不是。”
“什么不是?到现在还狡辩?你自己虚荣无度,没钱还打肿脸充胖ˢᵚᶻˡ子,这会儿却跟萧家拿钱还账,阮长歌,你怎么——”
“姑姑说完了没有?”阮长歌皱眉,“你邀请我过来,就是为了不分青红皂白训斥我一顿?”
晋宁长公主沉着脸:“你做的事情太过分。”
“嗯。”阮长歌漫不经心地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过分就过分吧。”
晋宁长公主道:“萧家到处借钱,你就没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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