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声。
“听说看了锦绣江山图的人都称丞相之女是天下第一绣娘呢,这锦绣江山图真有这么好吗?”
“那可不,锦绣江山图简直就是传世之作,听说半个月后就要被进献给圣上做贺礼了,皇上的东西,岂能不好?”
陆栀也听着外面交谈着锦绣山河图,听着所有人都在夸赞谢雨柔。
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手上的动作不停。
一些字迹逐渐在绣品上显现出来。
十几日后。
陆栀也眼前已是一片白茫,客栈内的一些小东西她基本已经看不清了。
手摸着绣品上的字,这是她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用一双眼睛换来的。
她摸索着站起来,想走出房门。
这时她又听外面道。
“晋王为何要处罚江大学士的遗孀,还让她跪在冰天雪地里几个时辰?”
“还能为什么,触怒了未来晋王妃呗……”
听到这里,陆栀也心底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点点滴滴落在绣好的绣品上,像是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桑惟深,你好狠。
第十章 贺礼
陆栀也跌坐在凳子上,气息瞬间不稳。
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恐怕是撑不到皇上大寿那天了。
可父亲生前曾告诉她,人死也该死的清清白白。
她平白被谢雨柔夺了功劳,受人诬陷所绣之物不是自己所作,怎能就这么离开人世?
想罢,她只能拜托店小二去太医府将齐越白请过来。
如今,她认识的人,也就他了。
……
不到一个时辰,齐越白便出现在客栈内。
他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陆栀也,心里满是震惊。
不过半月时间,她怎么就变成了此等模样。
齐越白指尖立马想搭在陆栀也手腕上给她把脉。
然而陆栀也却收回了手,费力的说:“我的身子自己清楚,不必再看了……”
说着话,一阵猛烈咳嗽,嘴边又咳出鲜血。
齐越白眸色怔住,眼底满是痛惜:“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栀也没有回答,只是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齐太医,晚晚想求你一事!”
齐越白见状了,立马伸手扶她起来:“何事,你快起来说。”
陆栀也强撑着身子,颤抖着手拿过枕边的一个锦盒递给他:“求你在皇上大寿的时候,将这个盒子进献给他。”
“就说……咳咳……是已故江启明之女,自证清白之物。”
齐越白垂眸,接过她手中的盒子,没有打开,只说了一个字:“好。”
听到齐越白答应,陆栀也放心下来。
靠在床头,重重地呼吸着,眼前已经是一片白茫茫。
她知道今日怕就是自己的大限了!
“王妃……”齐越白见她不再说话,小声唤道。
陆栀也疲惫地睁开眼,低声回:“我已不是王妃,齐大人……且不可胡乱称谓……”
听着她渐渐轻不可闻的声音,齐越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他伸手想将她揽在怀里,又怕外人数落她的名声,只得举止有礼的坐在一边。
轻轻地回:“我知锦绣江山图是你所绣,也相信你的为人,你放心,我会向皇上帮你澄清。”
陆栀也听着他的话,第一次觉得欣慰,这世上总算还有信她之人。
这一刻,她忽然想若是当初嫁给齐越白,今日,她应该不会有此一遭吧。
可一切都没有如果……
她低声呢喃:“我这一生活得太过糊涂,我觉着晋王救过我,我该以身报答,却不知他心底从未有过我……”
说到此处,她嘴里的血止不住流出,齐越白慌忙帮她擦着。
陆栀也看着他:“这些年,多亏你的照顾,只可惜我无以为报,临死还要麻烦你。”
“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我当你是亲妹妹,怎会麻烦,你放心,我定会治好你。”齐越白声音沙哑道。
陆栀也怎会不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掏出身上仅剩的银两:“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桃给我的,我如今也只剩这些,麻烦你,交给我母亲……告诉她,女儿这次怕不能如她的意了……”
齐越白接过,看着掌中的几两碎银。
眼尾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
陆栀也用眼中的最后一丝白光看向窗外,好像又开始下雪了。
她喃喃说:“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坏事,不知为何会沦落如此……”
这夜,风雪很大。
齐越白一夜都守着陆栀也,然而天明之时,陆栀也的手还是慢慢落了下去……
……
冬月十八日,大雪磅礴。
然而京城街头却是热闹非凡,这一天是皇上的寿辰,下旨大赦天下。
金銮殿上。
众朝臣纷纷献礼。
谢雨柔一袭绣荷花蜀锦裙与身穿朝服的桑惟深一起出来,向皇上献上锦绣山河图。
皇上看后龙颜大悦,命人将锦绣山河图挂在正大光明牌匾下,供所有大臣观赏。
朝臣队伍中的齐越白看着牌匾上的四个字,只替陆栀也悲凉。
这窃来之物,怎配的上正大光明四字?!
他缓缓走上前,大声道:“微臣齐越白带已故前晋王妃陆栀也特向皇上进献贺礼。”
此话一出,朝臣中顿时议论纷纷。
桑惟深听到齐越白口中已故两个字,眸色一紧。
龙座上的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意外,命太监上前拿过来。
总管太监领命走下去,接过齐越白手中的锦盒。
打开,一股血腥味便飘了出来。
他慢慢展开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幅双面千字绣品,可上面还有着点点血迹。
总管太监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立马跪在地上说不出话。
皇上看他一眼,冷声问:“怎么了?”
总管太监语气轻颤:“回皇上,这是前晋王妃自证清白的遗书!”
第十一章 遗书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万籁俱静,众朝官面面相觑。
献给皇上的贺礼竟然是一封遗书,前晋王妃好大的胆子!
总管太监拿着锦缎的手微微发抖,快速扫过里面的内容,却不敢念出来。
薄薄的一副绣品上,涉及了一位亲王,一位丞相嫡女,还是太后亲封的慧敏县主。
这可是欺君之罪!
闻言,龙座上原本闭目的皇上睁开眼,看了眼下面的臣子,语气威严:“念。”
总管太监朝着皇上恭敬点头:“是。”
站起来转身看着下面的朝臣,抖了抖手里精致的刺绣,手感细腻,紧密。
光摸着上面的字迹,总管太监对里面的内容已经信了八分。
“臣女陆栀也,已故大学士江启明之女,得皇上圣恩,赐婚嫁与晋王,七年来无所出,未能给皇室添丁,是臣女的罪过。”
桑惟深听到这话,狭眸微眯,不知想些什么。
“然臣女日夜不敢忘皇上恩德,闻圣上大寿,日夜赶工,终于三月时间得一副满意绣品,锦绣山河图!”
读到这,大殿内一片哗然!
众朝臣的目光瞬间落到晋王桑惟深和脸色微白的谢雨柔身上。
总管太监没有停下,继续念着:“此图,本是臣女与王爷一片孝心,打算敬献给皇上,以恭贺皇上千秋,然却一时不慎被贼子所偷,臣女曾上门讨要,然身份低微,不受重视,故臣女只能以此拜托故人,以此等方式面圣,望圣上恕罪。”
“简直荒唐!”右相谢钧打断了总管太监的话。
“锦绣山河图乃是小女雨柔花费了一年时间才得,对上面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河皆了如指掌,岂能由他人随意诬陷,皇上求您为老臣做主。”
谢雨柔听到父亲的话,也不由得眼眶泛红,跪在地上:“回皇上,臣父所言句句属实,锦绣山河图确是臣女用通经断纬之法的双面刺绣所成,正反两面共九十九座大小山峰,九十九条河流,宫殿九座,花草树木无数,共用花色九百九十九种,代表的是皇上千秋万代,一针一线都是臣女的心血,求皇上不要听信小人所言。”
此刻,谢雨柔无比庆幸她曾让府里绣娘精心研究了上面的一草一木,否则她就真的要被陆栀也给将了一军。
听到这话,桑惟深敛眸不语。
众朝臣则议论纷纷。
“慧敏县主说的这么详细,恐怕此事为真。”
“九乃数之极,此图所绣山水、宫殿、花色等皆为极数,当真是巧夺天工。”
“是啊,恐怕是前晋王妃对慧敏县主要嫁给晋王心怀妒忌,故意以此为之。”
谢雨柔听到朝臣的话,不由得心里得意,轻蔑的看了眼站在一旁巍然不动的齐越白。
殿内声音越来越大,皇上抬眸看了眼众人,顿时大殿内寂静下来,朝臣低头不语。
这时,皇上威严的声音响起:“念完了吗?”
总管太监恭敬转身回答:“回圣上,还没有。”
他才念了不到一半,就被丞相打殪崋断。
“继续念。”
“是。”
说完,总管太监继续转身对着大殿。
“锦绣山河图乃是臣女用通经断纬之法的双面刺绣所作,正反两面共九十九座大小山峰……”
听到这,谢雨柔嘴边扬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这些话她早已说过,此时陆栀也再说,不免给人一种抄袭之感。
果然,朝臣听到总管太监所言,皆紧皱眉头,有些甚至隐隐露出不耐。
“共用花色九百九十九种,代表的是皇上千秋万代。”
第十二章 对峙
朝臣之中不乏一些性急之人,听总管太监读到这里,已经是忍不住走出朝臣队伍,到大殿上发言。
“皇上,上面所写之言,与慧敏县主所言一致,由此便可听出慧敏县主乃是无辜,是前晋王妃在蓄意诬陷。”
一些人纷纷点头同意。
“臣附议。”
“臣附议。”
“……”
皇上坐在上面,看着这一幕,仿佛感觉很有趣,抬手止住了想继续念下去的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见此眼眸一沉,微微往后退一步。
皇上看了眼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桑惟深,眸色不明。
转头看向其他人:“各位爱卿可还有不同的意见?”
朝臣面面相觑,不知圣上所言何意。
这时,一位留有胡须的言官站了出来:“皇上,臣有异。”
“哦?若朕所记不差,张卿跟已逝的江启明大学士乃是同一届举子吧?你有何异议,说来听听。”皇上把手放在龙椅上,饶有趣味的看着张谦。
张谦恭敬弯腰点头:“皇上所言不差,臣确是跟江大人同一届,但臣稍后所言,绝不是因为跟江大人有同届之谊,故意包庇其女,只是作为一个言官的本分而已。”
张谦看了眼谢雨柔后道:“慧敏县主所言不假,但前王妃陆栀也所言却更真一些,若锦绣山河图不是她所绣,她又是从何所知上面的一切?”
“而如她所言,若真是她所做,却又被慧敏县主拿去,那慧敏县主则完全可以在拿走的这段时间内,仔细专研上面所绣,从而知道刺绣上的一切。”
张谦此言一出,一些朝臣纷纷脸色微变,谢雨柔则脸色大变,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身边的桑惟深,眼中有着期盼之意。
然而桑惟深不知为何却未低头看她一眼。
桑惟深面色不显,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他从不知一直在他面前恭敬贤顺的陆栀也还有此等胆子和见识。
不仅敢当着圣上的面揭露当朝丞相嫡女,太后亲封的慧敏县主,还不露痕迹的将他摘了出来,只说是被贼子所偷,到时皇上最多怪他一个治府不严,识人不明之罪,轻轻揭过。
不愧是江启明之女。
想到这,桑惟深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异样之感。
这时,丞相谢钧上前一步:“臣有异,臣女绣完锦绣山河图时,微臣不想双面绣失传于人间,故此曾把刺绣摆放在府前供绣娘参观,此事天下皆知,焉知不是那时,被前王妃知道刺绣上的内容,故意撒此等弥天大谎来诬陷老臣和小女,诓骗圣上。”
一句话,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陆栀也身上。
既然刺绣已经被世人参观过,那么提前知道上面的内容也并不奇怪。
“不错,此事老臣可以作证,丞相确实将刺绣摆于府前。”一位老臣上前对着皇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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