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聿安起身去了领导房间,说明自己要去地震前线的请求。
“这次过去的志愿者都是无牵无挂无家室的医护人员,我记得你档案上写着已婚,并且你身为医院的主刀一把手,各种疑难杂症都需要你,你要慎重考虑。”科室主任郑重说道。
纪聿安沉声道:“我妻子在志愿队伍中。”
科室主任一愣,一时间没法再劝他,只得联系赈灾救援队。
纪聿安收拾好行李,正要往外走时,白欣妍追了过来。
“那边余震不断,你真要过去?”
纪聿安看了看手腕的时间,拧眉等着接送车辆过来。
“她在。”
白欣妍愣了愣,神情耐人寻味:“你果然是个好丈夫。”
临时调不到直升机前往灾区,纪聿安只能乘车去梧桐县。
一路上,纪聿安不停给阮柒拨打电话,却都显示无法接通。
心,莫名紧揪了起来。
行驶了四个小时,曲折的山路被滚落的石块彻底堵死。
“前面通不了车了。”司机说道。
纪聿安看着外面的路况,蹙眉问道:“距离救援队所在的位置还有多远?”
司机思索了一番说道:“五公里左右,但现在这情况……”
他的话还没说完,纪聿安已经推开车门走下去,大步翻过废石往里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他终于看到北海医院救援队的旗帜和临时搭建的帐篷。
他顾不得脚踝边被岩石刮破的伤口,迈着长腿匆匆走去。
“纪医生,你怎么来了?”正在指挥的护士长见是纪聿安,一脸惊讶。
纪聿安薄唇抿了抿,扫视了一眼忙碌的医护同僚,没有看到自己寻找的身影。
“同批次过来的医生护士,都还好吧?”纪聿安问道。
他话音刚落,一旁两个志愿者抬着担架过来,神色慌张。
“快!有人被砸伤了!”
纪聿安闻声望去,担架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血迹斑驳的白大褂上,俨然挂着阮柒的工作牌!
第六章灾区相遇
纪聿安呼吸一滞,一个箭步走到担架前。
担架上是个小女孩,头部受伤,血流了半张脸。
“她头部需要做创伤清理,再检查有无淤血……”阮柒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纪聿安一顿,紧揪的心暗暗放松下来。
他转头,看向阮柒。
蓬头垢面,从手指到手臂全是各种刮伤蹭伤的痕迹。
“……纪聿安?”阮柒看向纪聿安,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即刻变得清明,
纪聿安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收回了视线。
“我是脑科医生,她的伤我来处理。”
他说着,指挥志愿者将担架抬到救援帐篷内。
阮柒看着纪聿安忙碌的身影,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
他不是在北海下乡义诊吗?怎么会来灾区?
一个小时后,纪聿安从帐篷走了出来。
阮柒踌躇了一下,拿起碘伏消毒水和纱布,朝他走了过去。
“你的腿上有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纪聿安看着她蹲下的瘦小身影,眼底有暗潮涌动。
“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问道。
阮柒认真给他涂着碘伏,垂着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
“救死扶伤,每个人都有份。”
纪聿安眉头拧紧了几分:“医院有明文规定,有地震心里创伤的医护工作者,不允许参与救灾工作。”
阮柒手一僵,心脏不可遏制的沉闷了几分。
“这几天的救援,我没出任何差错。”
纪聿安拿走她手中的棉签和碘伏,自己上药。
“明天离开,这里不需要你。”他说道。
阮柒愣住,脸色有些苍白。
“这次救援是我们护士长陆洋领队,你无权决定我的去留。”
纪聿安扫了她一眼:“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们已经离婚,我的人生应该由我自己负责。”
阮柒说着,拿出手机准备翻看自己和纪聿安的聊天记录,却发现自己在拉黑他前,那张照片没有发送成功。
她正要重新发送照片,又想起现在的情况特殊,不适合处理私事。
“纪医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继续救治伤员了。”
她说完,收起手机转身往外走,背影坚定。
晚上,护士长因为纪聿安的到来重新安顿住所安排。
“柒柒,你的药剂帐篷还能安排一个睡袋,纪聿安跟你睡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阮柒不假思索要拒绝,纪聿安却率先开了口:“好。”
阮柒呼吸一滞,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药剂帐篷,阮柒看着地上的两个并排放着的睡袋,一时间心底五味杂陈。
“别在这时候矫情。”纪聿安说着,褪了衣衫躺了进去。
阮柒心底挣扎一番,默默躺下。
她们分居多年,竟然在离婚后睡到一起,真是荒唐。
黑夜很静,静到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阮柒辗转反侧,紧绷的神经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突然,她的太阳穴却一阵阵刺痛,仿若有根细针在搅拌着脑髓。
“呲……”阮柒双手捂头,一脸痛苦模样。
从早忙到晚,她好像忘了服药。
忍住痛意,她借着帐篷外昏暗的夜灯摩挲着找到自己的背包,然后翻找药瓶。
视线一点点变得混沌,阮柒死死咬着下唇想稳住神智的清醒。
好不容易拿到药瓶,她却因手抖的太厉害,刚倒到掌心的几粒白色药片尽数洒落。
其中一粒,滚到了纪聿安的睡袋边。
阮柒有些慌张地去捡,纪聿安却猝不及防攥住了她的手腕,犀利深邃的视线在昏暗的黑夜格外清晰。
“你生病了?”
第七章留下
阮柒闪烁着要躲开:“胃药而已。”
说完,她将掌心的药丸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纪聿安看着她,沉默着起身在一侧桌上拿起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阮柒轻声回应。
帐篷内一片沉默,纪聿安没有躺下,而是起身穿上外套去了帐篷外。
阮柒看着他隐入夜幕的背影,侧身躺下,眸底一片苦涩。
她蜷缩在睡袋内,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巴掌大的记事本拿出来,一笔一划写字。
“和顾先生离婚的第一天,他差点发现了我的秘密,但我希望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第二天,两人和医护同事继续开展救援工作。
半个月时间,梧桐县的震后救灾初步救援结束,后续救援工作,交由其他医疗团队。
临走前,县城医院的刘院长给他们准备了简陋的饯行宴,感谢北海医院的医护同仁救援帮助。
纪聿安正在进行一个网络连线会议,没有参与这次聚餐。
餐桌上,阮柒看着县城医院的五六个人,不禁问道:“咱们县城,就这些医护人员吗?”
刘院长叹气了口气:“梧桐县医疗条件落后,大部分医护人员都通过进修留在了大城市。”
阮柒顿了顿,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复。
晚上,阮柒看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心中做了决定。
她敲响了护士长的门:“我想留在这里。”
护士长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刚才刘院长的话你也听到了,这里医疗落后,你留下做什么?”
“正是这样,我更应该留下。”阮柒道。
那座城市已经没有了值得她留恋的存在,但在这里,有太多让她放不下。
护士长一脸凝重:“你想清楚了。”
阮柒没有犹豫,轻轻点头:“我会把北海医院的医德与医责在这里发扬光大。”
第二天。
护士长带领众人上车离开,半个多月时间,每个人几乎都黑瘦了一大圈。
尽管人人脸上都带着倦意和憔悴,但一双眼睛却都依旧炯炯有神。
纪聿安环顾了一下车厢内的众人,没有看见阮柒。
“阮柒呢?”他问向护士长。
护士长沙哑回道:“县城医院人手太少,她主动申请留下。”
纪聿安蹭地从座椅上站起来。
“她胡闹什么!”说着,他就要下车去寻人。
护士长诧异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这时,一个男医生叫住了纪聿安:“纪医生,院里来电话,有个老年痴呆引发的脑血栓患者,情况危急,需要你尽快回去主刀手术。”
纪聿安身子一僵,停顿了几秒后重新坐下。
“知道了。”他沉声应道,手指蜷紧。
……
另一边,阮柒和刘院长一番沟通后,正式成为了县城医院的一员。
她每天都按时吃乙酰胆碱酯酶抑制药,控制病发,延缓病情的加重。
接连几天,她的工作和生活都过得平静而安稳。
这天,阮柒如常在门诊大厅导诊台值班。
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进了医院。
“小梧桐,爸爸去挂号,你在这里等着。”
中年男人说完,站在人群后排队挂号。
小梧桐安静的站在角落,苍白的脸色带着病态。
突然,她仰着头,鲜红的鼻血顺着鼻翼不停往下流。
小梧桐用手捂住鼻子,还是血流不止。
阮柒见状,连忙拿起纸巾走过去。
小梧桐看到她,被鼻血染得狼狈的小脸颊涌上一丝慌乱。
“护士阿姨,我不会把地板弄脏,别赶我走。”她怯怯说道。
第八章救助
阮柒心一颤,连忙说道:“走紧急通道,我带你们去看医生。”
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基本判断小梧桐患的是急性血癌。
这种病需要手术治疗,费用保守估计三十万。
中年男人听完医生的话,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
小梧桐拉了拉男人补丁的衣摆,小声道:“爸爸,我们不治了,我想回家。”
男人眼眶通红,但还是咧嘴笑着揉了揉小梧桐的脑袋:“没事,爸爸有钱。”
下午,男人给梧桐办理了住院手续,委托阮柒帮忙照看,便匆匆筹钱去了。
天快黑的时候,男人才回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五元十元的钱,还有一张皱巴巴的存折。
“医生,你先给我孩子开药,我明天继续拿钱过来。”男子憨厚的说道。
阮柒顿了顿,没有伸手去接。
她知道,这些钱恐怕已经是这个男人的全部家当了。
“小梧桐的病,钱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点是骨髓配对,你是孩子的父亲,需要尽快和小梧桐做一个配型检查。”阮柒对男人说道。
男人迟疑了一下,紧张问道:“没有血缘关系,能配型吗?”
阮柒愣住,看着病床上的小梧桐和男人并不相似的脸,心中明白了几分。
她去找了小梧桐的主治医生,说明了情况。
医生叹了口气,似乎早已知晓小梧桐父女俩的情况。
“这个男人叫赵大牛,在牛头村收废品为生,小梧桐是他在垃圾站捡到的,这一养就养了六年……”
阮柒噎住,心头莫名泛酸。
北海。
纪聿安刚做完一台历时六小时的手术,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一条阮柒发来的短信。
“怎么,刚做完手术就想老婆了?”白欣妍在一侧打趣说道。
纪聿安没搭理她,调出拨号键给阮柒打电话,但铃声响到底也没人接听。
一时间,他心情变得有些烦躁。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担心阮柒在那个小县城过得好不好。
明明,主动提出离婚的人是他。
阮柒看着手机上纪聿安拨来的电话,默默将铃声关闭,调成静音模式。
已经是过去式的人,不应该存在她现在的平静生活。
阮柒拿出记事本,看着本子上过往记录的只言片语,还有密密麻麻的纪聿安三个字,在倒数第二页写道。
“和顾先生离婚的第二十八天,我决定忘了他。”
病房外,阮柒看着坐在长椅上啃冷馒头的赵大牛,端着自己的晚饭便当盒走了过去。
“梧桐爸爸,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医院有扶贫指标,小梧桐的医药费全免了。”
阮柒说着,将便当盒递给他:“吃口热饭菜吧,你得保重身体才能更好照顾孩子。”
赵大牛愣愣看着她,不敢置信。
“真……真的?”
阮柒笑道:“当然,不骗你。”
就在半小时前,她将自己存款上的所有钱都转到了小梧桐的住院账户内。
阿尔茨海默病症没得治,趁着自己的记忆还没衰退,她想做更多有意义的事。
赵大牛饱经风霜的眼眸一点点泛红,突然他大步跑进病房,将小梧桐带到阮柒面前,然后直直跪下。
“谢谢你医生,你就是小梧桐的再生父母,以后我一定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男人哽声说道,不住磕头。
一旁的小梧桐也跟着跪下,对阮柒磕头。
阮柒被他们的举动惊到,手足无措的扶住他们。
“快起来,县里医院没有做换髓手术的医疗设备,明天我带你们去大医院,那里设备更先进。”
小梧桐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新画的画纸,仰头看向阮柒:“护士妈妈,谢谢你。”
软糯稚嫩的声音,一点点敲击着阮柒的心扉。
阮柒情不自禁将她轻轻搂在怀中:“乖孩子。”
第二天,县城的救护车将小梧桐父女俩和阮柒一并送到了北海医院。
看着城市的高楼大厦,小梧桐有些拘谨地躲在赵大牛身后。
阮柒拉着她的手,嗓音温柔:“小梧桐,这座大城堡里有能打败怪兽的魔法,我们一起进去,好吗?”
小梧桐点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正在这时,阮柒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
纪聿安将病厉夹交给一旁的医师助理,大步朝着阮柒走来。
第九章再无瓜葛
“回来了?”纪聿安问道。
阮柒将赵大牛和小梧桐交接给同事,平静看向他:“工作而已。”
她冷淡的态度,让纪聿安眉头拧紧了几分。
“电话不接,短信不回,闹冷战有意思吗?”
阮柒怔住,扯了扯嘴角:“纪医生,有件事你可能忘了。”
说着,她拿起手机重新添加他的微信好友,将之前发送失败的离婚证照片再次发送过去。
“叮!”手机响。
纪聿安化开手机屏幕,看到照片愣住。
“离婚证是我赈灾前去领的,我们早已离婚,不存在闹冷战。”阮柒平静看着他,眼底无悲无喜,“你让我做的,我做到了。”
她说着,转身朝另一侧走去,徒留一个背影给到那个男人。
纪聿安低头看着照片,眸低的情绪起伏不断。
血液科住院部。
小梧桐连续做了几天化疗,原本齐耳的黑发已经掉光,成了小光头。
治疗的疼痛让她身体越来越弱,甚至只能吃流质食物。
阮柒给小梧桐一勺一勺喂着白粥,眼底满是心疼。
“护士妈妈……我好疼……”小梧桐吃了几口,就没了食欲。
阮柒喉头一哽,连忙宽慰道:“小梧桐要勇敢,等手术结束,我们就可以去游乐场玩,还可以去学校上学了。”
小梧桐看着她,虚弱的神情满是希冀:“我要快点打败怪兽,去上学考试……”
从住院部出来,阮柒心中惆怅万分。
她知道,小梧桐只是梧桐县医院千千万万个儿童病患中的一个缩影。
自己能献出的,也只是她仅有的。
“柒柒?”护士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阮柒回头,看到曾经若师若姐的护士长,会心一笑。
“听纪聿安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赶紧过来瞧瞧。”
阮柒心一滞,没有接话。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往医院后花园的长廊上走去。
烈阳照在树荫下,带来一片清凉。
“大家都还好吧?”阮柒问道。
护士长说道:“跟平时没啥两样,就是前不久来进修的那几个医生都走了。”
阮柒怔了怔:“白欣妍……回去了?”
“她过来进修本就是学习新设备的操作方法,学完也就回老家了。”护士长说完,又补充道,“不顾纪聿安过阵子也会去白欣妍所在的医院,好像因为是老同学所以特殊关照吧。”
阮柒听完,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紧。
这是,一个护工推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到树荫下,老人神情中透着一抹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茫然。
“那个老伯患了阿尔茨海默症,前阵子引发脑血栓做了开颅手术,但是衰退的记忆却没法恢复。”
护士长叹息一声,话语间带着惋惜:“本来院里新引进了一种国外技术,想给他做临床试验,但家属竭力反对,不能接受未知的风险,我们只能作罢。”
阮柒晃了晃神:“临床试验?”
护士长点点头:“阿尔茨海默症过去十几年一直无药可医,只能延缓病情的恶化,但这次纪聿安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再配合国外引进的最新手术方针,若临床试验通过,未来将是广大患者的福音。”
“真的吗?”阮柒嗓音带着一丝连她都不曾察觉的期盼。
“嗯,但新药测试和手术都有风险,这类患者家属基本有所顾忌,所以临床试验一事也只能可遇不可求。”
阮柒看着轮椅上的老者,伸手进口袋捏紧了药瓶。
“护士长,我报名做临床受试者。”
护士长惊诧的看着她:“你……”
阮柒笑了笑,直接从兜里拿出药瓶给她看。
“这是乙酰胆碱酯酶抑制药,我已经服用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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