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嗯了一声,抬脚越过她朝外走去。
走了两步,忽然脚步一顿,垂首看了看腰间,然后回眸朝夏婵看了过去。
夏婵立刻朝他扬起一个笑容,再次屈身:“臣女恭送王爷。”
柳黛眉、桃花眼,小而挺的鼻梁俏生生的挺立着,缀了光更显雪肌无暇透亮,一张樱桃小嘴抹着淡淡的口脂,粉粉嫩嫩。
削肩、柳腰,可衣衫勾勒出的身段却妖娆无比。
明明是艳丽的长相,妖娆的身形,却媚而不俗,还透着一股子清雅,极其矛盾又和谐。
秦川皱了皱眉,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领着内侍转身离去。
很快,秦川的背影便消失不见。
夏婵脚下一软,连忙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
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他久居高位,习惯掌控生死,气势威压皆令人胆寒。
尤其是最后,他回身看过来的那一眼,不怒自威带着看透一切的了然。
若不是为了今日已准备多时,夏婵当场就跪了。
捏了捏袖中的玉佩,她长长松了口气。
好在,结果是好的。
没错。
今日这般场景,无论是偷取玉佩,还是之后秦川的反应,夏婵已演练过多次。
胎穿到这个世界时,正巧是月食之夜,被传乃克父克母天煞孤星之命,张老夫人的寻死觅活之下,非要将她送入道观。
这一待就是十多年。
尽管在道观长大,但永誉侯和夫人待她极好,不仅派了丫鬟婆子照顾,每年还送大量钱财上山,为的就是不让她吃苦。
他们只要一得空就会来看她,尤其是侯夫人,几乎每月都会去道观住上好几日。
夏婵前世是孤儿,也是被道姑们收养,在道观长大的,所以这一世,有了父母,她很珍惜也很感恩。
及笄前一日,永誉侯与夫人接她回府,然而万万没想到,马匹在行至山崖处突然发狂,永誉侯与夫人坠下山崖。
被寻到的时候,她爹永誉侯已经身亡,而她娘因为被她爹用身子护着,仍有一息尚存。
临终之前,她嘱咐夏婵,定要护好刚刚两岁的弟弟谢临。
夏婵一边派人通知侯府,一边带着棺木下山,结果马匹分明是中毒发狂,张老夫人却硬说是她克死,接了尸身设灵堂办丧事,硬是不允她踏入侯府半步。
夏婵并未与他们争论,而是暗地里潜入府中搜集证据,在陛下前来悼唁之时将一切捅破,摆出证据逼得侯府当场分家,将那两个叔父赶出了侯府。
入府之后,她又强势掌了侯府的当家权,护着幼弟与府上财产,任凭张老夫人如何谩骂诋毁,绝不退让半步。
但她,终究是女子,在这个时代终究是要嫁人,而孝这一字大过天,在婚事上,她再强势有手腕,张老夫人不点头也是无用。
侯府没落,寻常贵公子即便不在乎权势,家中也会为他寻一个对仕途有助益的女子为妻,而一般的人家,又无法震慑张氏,逼得她点头同意婚事。
夏婵思来想去,整个京中唯有宁王秦川最为合适。
他一人之下,不需要联姻增加权势,只要他开口,张氏不同意也得同意。
最重要的是,若她能嫁给他,弟弟的前途安危皆能无忧,而且说不定,她还能调查父母身死的真相。
或许在旁人看来,秦川与她乃是云泥之别,她有这般想法,委实太过可笑,也太过不自量力。
可秦川是她唯一的希望,不搏一把,她实在心有不甘。
夏婵深深吸了口气,又捏了捏袖中的玉佩,唇角微微扬起。
老天还是待她不薄,不是么?
平复了下心情,夏婵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屋门前,难怪会撞上秦川。
她转眸朝屋内看了一眼,只见屋中高座上放着茶水。
夏婵想了想,抬脚入屋,拿起木几上的茶盏,缓缓放到唇边,朱唇微抿,很快茶盏上便留下了淡淡的口脂印。
嫌弃那口脂印太淡,她又抿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放下茶盏,转身离去。
春风徐徐,阳光洒落在身上,衬的人暖洋洋的。
长公主坐在院中,与一帮贵妇人说话,今儿个来的人委实有些多,但能与她搭话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
“宁王到!”
一声通传,院内顿时雅雀无声。
除了长公主之外,所有妇人都急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摆,朝着缓步入院的秦川曲身行礼:“见过宁王!”
秦川淡淡嗯了一声,道了一声免礼,目不斜视来到长公主面前,抱拳行了一礼:“皇姐。”
宫女搬了张椅子,放到了长公主身旁,长公主看着他轻哼了一声:“坐吧。”
秦川在一旁坐下,理了理衣摆,沉默不语。
因着他的到来,原本欢声笑语的院子,此刻却安静的如同深夜。
长公主也习惯了他给旁人带来的威压,只轻咳一声,略有些责怪的看着他道:“不是早就来了么?怎的现在才过来?”
脑中闪过一张明艳的脸,秦川淡淡道:“寻了个清净之地,待了片刻。”
长公主闻言顿时就无奈了,轻哼了一声道:“你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偏偏还喜欢清净,也不怕给闷出病来!”
说完这话,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旁道:“你可是答应过母后,今儿个要同那些少男少女们在一处,待足了一个时辰才行!”
听得这话,秦川眸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知道了。”
见他应下,长公主顿时便露了笑,扫了一眼明显拘谨了贵妇们一眼,轻咳一声道:“行了行了,也别在这儿杵着了,我们这些妇人可不用你陪,你且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秦川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刚刚坐下的贵妇们又急忙起身行礼:“恭送宁王。”
秦川一走,院子里的贵妇们都悄悄松了口气,马国公夫人笑着道:“宁王一来,吓的臣妇连大气都不敢出。”
长公主闻言叹了口气:“莫说是你们,就连本宫都觉得,他一来这院子里的气温都低了些,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这个胆量,与他在一处。”
第003章:腿都是抖的
马国公夫人连忙笑着道:“长公主多虑了,宁王器宇轩昂,能同他在一处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再者说了,男子对待心意的女子,总是不同的。”
听得这话,长公主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夫君,笑了笑道:“也是,且看有没有人,能有这个福分,入得了他的眼吧。”
夏婵从院子里出来之后,便又回到了桃花林。
此时的少男少女们,已经将长桌并在一处,做起了游戏。
她一到,众人的目光立刻齐齐落在了她的身上,今日亮相,夏婵俨然已经成了风云人物。
先前被她挤兑的少女们,本不愿意搭理她,可待会儿宁王要来,未免给秦川落得一个欺负人的印象,礼部尚书的嫡女孔月茹主动招呼她道:“这不是永誉侯府的谢妹妹么,快来快来,他们正仗着人多,欺负我们女子呢!”
这话一出,那些贵公子顿时就不干了,笑着道:“分明是你们比不过,难道还要怪我们没有手下留情不成?”
贵女们闻言也不干了:“分明就是你们仗着人多。”
少男少女们笑着争论起来,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夏婵笑了笑,抬脚来到桌旁。
孔月茹笑着拉着夏婵在身旁坐下,指了指桌上摆着的诗词道:“他们以桃花为题,我们作诗比试。分明我们也作了好些佳作,可最后他们偏偏说,他们的佳作比咱们女子的多,硬是判了他们男子赢,这不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们么?”
“你快些作上一首,如此一来,两边佳作就一般多了,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俗话说,食色性也。
即便知晓永誉侯府的情况,也无法阻拦人对美色打量的目光。
并不是只有男子才看美人,女子也看。
只是与男子的心思不同,女子看美人除了欣赏之外,还有比较、不服、嫉妒,甚至是想要摧毁的情绪夹杂其中。
夏婵在道观长大,一年多前才回到京城,这事儿没有人不知道。
这些京城贵子贵女的吟诗作对,曲水流觞,投壶马球,她一样没学过。
这也是那些少女说她只有一张脸的原因。
可现在,孔月茹却指着桌上的那些诗词,让她作一首佳作,以便让贵女们赢了这局。
好似成败只系于她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各种各样的心思。
夏婵看着桌上的诗词,余光却一直停留在外间,待到终于瞧见那一抹暗色的衣角,她缓缓扬起一个笑容来。
一阵春风拂过,几瓣桃花缓缓飘落下来。
粉红的花瓣,好似也能辨别美丑一般,竟围着艳丽又娇媚妖娆的美人打起了漩。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尤其是那些贵公子们,原本还有些看好戏的,此刻也流露出了些许痴迷。
夏婵抬眸看向众人,很是坦然的开口道:“我不会。”
众人闻言顿时回了神,美人空有皮相,委实有些可惜了。
贵公子中有人笑着圆场:“以数量取胜,委实是我们不对,这样吧,在这些诗词选出一个最佳的来,到底是你们赢还是我们赢,咱们一首定胜负。”
一番话,立刻得到一众怜香惜玉贵公子们的赞同,孔月茹笑着道:“怎么可能不会呢?谢妹妹就不要谦言了。”
夏婵看着她,笑了笑:“为何不能不会?在座的诸位,自幼学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而我自幼在道观中,学的是道法自然。不曾学过自然不会,孔姐姐会道法么?”
孔月茹当然不会,她一脸讶然的道:“可道法又有何用呢?我们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当举案齐眉、红袖添香,谢妹妹只会道法,难道成亲之后,要给夫君念静心咒不成?”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原本沉迷夏婵美色的贵公子们,面色顿时复杂了。
夏婵神色不动,只笑着道:“修习道法其一要素便是有智,我习道法,知晓该如何破心中妄念世间浊相,使人心有宁静如有所归。”
“道法包罗万象,日后成亲,我能明夫君之言,懂夫君之难,解夫君之苦。红袖添香易寻,解语花难觅,知心人难求,孔姐姐觉得是也不是?”
孔月茹一下子竟无言以对,若是点头,岂不是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只是那个易寻的红袖添香?
可说不是,她又寻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通报声:“宁王到!”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宁王。”
秦川的目光从夏婵面上扫过,淡淡嗯了一声:“免礼。”
众人起了身,秦川在一直空着的首座上坐下,看了站着的众人一眼,略略抬了抬手:“坐吧,本王坐一会儿便走,你们该如何便如何,无需在意本王。”
“谢宁王。”
落座之后,众人面面相觑,有胆小的贵女已经紧张的捏着帕子,整个人都在发抖,贵子们也没好多少,腿都是抖的。
秦川的威压连那些贵妇都怕,更不用说这些少男少女了。
夏婵也紧张,但较之前已上好了许多,手脚并没有发软,只是心跳的有些急。
看着众人安静如鸡,瑟瑟发抖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比他们强多了。
场面很安静,非常安静,尽管秦川已经说了,当他不在,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秦川的目光扫了一眼场上众人,随即便闭了眼,腕间的玉石珠串褪至手中,一颗一颗拨弄起来。
这是闭目休息,彻底不打算理睬他们了。
孔月茹现在很懊恼,刚刚宁王坐下的时候,她应该开口让他评诗的,难得今儿个马语姗不在,她是女子中的第一人,这么好露脸的机会,她居然错过了。
夏婵瞧着她一脸懊恼,又是看诗词又是偷看秦川的模样,垂了垂眼眸,没有开口。
孔月茹挣扎了片刻,绞着手指站了起来:“王爷,不知可否请您评一评诗?今日我们以桃花为题作诗,男子与女子相较,一时竟分不出胜负,若是王爷能从中择一佳作,我等定然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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